第一人称山竹
招魂幡动，摄魂铃响。
我冷眼瞧着百里守约在梦魇中苦苦挣扎，心中无比畅快。
但这还远远不够！
“啊！！！”
浓重的赤焰终于缓缓散去，我眉目微挑，看来作为天上的神君，我还是太小看百里守约的能力。
能挣脱梦魇，说明他的神力修为算是极为深厚。不过这没什么关系，就算破除了梦魇，他也没多余的力气了。
百里守约被牢牢捆绑在古庙的横栏上，手脚皆被法阵锁链紧紧束缚，动弹不得。原本中了我的计，神力已经被法阵侵蚀大半，朱雀神弩不在身边，方才更是凝神聚力才勉强冲破梦魇……此时的百里守约，早已虚弱的不成样子，脸色惨白，呼吸不顺。
我嘴角上扬，勾起一抹讽刺的微笑，这哪里还有半分天宫神君的威风？！百里守约，你最好别让我失望，因为我和你之间的恩怨，现在还只是个开始。
我款款走至守约身边，玉指毫不费力挑起他的下颌，凑近他苍白的面孔，魅声细语。
“好受吗？这和你当年骗我的感觉比起来，哪一样更舒服些？”
可百里守约似乎是想发出一声嘲笑，奈何呼吸不畅，声还未出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我说过……我不认识你……我身为天宫神君……没必要认识一个妖孽……”
他不认识我了……
妖孽？
我原本平静得意的笑容在守约断断续续的话语中被彻底撕裂，怒目狰狞的我顿时一手重重扼住他的脖颈，力道之大甚至我的指甲都快嵌入他的肉里。一手扯下衣襟上的朱雀木雕狠狠砸在他的脸上。木雕骨碌碌滚落在地，百里守约的半边脸庞已然通红。
“你再说一次不认识我！百里守约，如果你真是所谓的天宫神君，那就给我乖乖承认你犯下的罪过！别像个孬种一样只会逃避。你现在想避也避不了，你就在我手里，无路可逃！”
百里守约被我掐的几乎窒息，实在发不出任何像样的声音。而他看到地上的木雕朱雀时，眼里也并无我期待的那样惊愕或恐惧。
有的只是茫然。
我不相信他会真的狠心将我忘记，手上力道不减，我单手解开胸膛的衣结，遍布脖颈至胸膛的赤焰妖纹瞬间暴露无遗。
而妖纹的起始位置，是在我原本的心脏处。
妖的心脏与人的并不相同，在身体的位置也不一样。看着心脏处妖纹肆虐的蔓延，脑海里那些疯狂的话语仿佛又在耳畔回荡……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妖精也想成仙啊？白日做梦！”
“一条小蛇打什么紧，死了都不配有原丹的杂种，还不如填了我的胃口，还能增长功力哈哈哈哈哈……”
“来，过来吧，让我们好好品尝品尝你的蛇胆蛇心！”
这是昔日的屈辱，是我这一生都不敢再去回想的黑暗。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百里守约！
“你当真不记得我？！”
百里守约努力在片刻的松缓中呼吸空气，声音微若蚊吟：“我当真……不认识……记忆中……没有你……这么一位故人……”
我心里刻毒的火焰霎时熊熊燃起，猛的松开扼住百里守约脖颈的手。
百里守约，你害我到如斯地步，我要你还清再死！
“你好好看看，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妖煞的妖纹！作为天宫神官，你定然明白妖煞是何意。那你知道我是怎么会成这个模样的吗？都是因为你啊百里守约！”
我施力按压着他整个脑袋，仿佛可以直接将他压碎。
“百里守约，你骗我骗的好苦啊！好苦啊！我那么爱你，为了你不管多么艰难，忍受多少白眼，我日夜不停的修炼希望飞升仙界！但你却把我扔在阴鬼道那样的地方，只顾自己活命而不管我！无论我怎么苦苦哀求你救我，你都不闻不问转身就走，甚至……甚至连回头看我一眼都没有！这些妖煞，就是阴鬼道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杀我不成反被我强行吸取煞气而成的！我如今变成这等妖不妖鬼不鬼的模样，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啊！”
我疯狂摇晃着百里守约虚弱不稳的身体，哭腔里又带着疯魔般的笑意，把千年来满腔怒气和怨恨全数发泄而出。
他怎么可以忘记，怎么可以轻描淡写的和我说出“不认识”几字？！
一番撕心裂肺的话语出口，我也有些伤神，晃晃悠悠松开手，捡起地上的朱雀木雕。
若是司马懿在场，他定会与我说别发疯了，蠢。
“你说……你爱我……我骗你？”
百里守约缓了好半天才缓上来劲儿，用力抬眸与我对视。
我不作声，眼里的怨恨和愤怒如刀刃般雪亮。
百里守约方才听明白，原来在自己镇守的天地作乱的妖孽，只是个爱而不得真心错付的情种。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妖孽口中虚假伪善始乱终弃的男子，竟会是他本人。
可他对眼前这疯魔咆哮的妖孽，确是没有半分记忆。
他从不记得自己曾经与一个妖孽相爱，而最终抛弃她后还把她生生堕入阴鬼道。
可她胸前的赤焰妖纹确实是妖煞所成，她自开始便对自己进行狂乱的蹂躏和羞辱，眼里是怎么也止不住的仇恨和杀意，证明她方才说的一番话不像是编出来的说辞。
可百里守约实在不解，他虽然在天宫没有仙侣相伴，但他扪心自问，对每一位仙子都是以礼相待，即使拒绝对方请求也相当委婉，又怎么可能舍得伤害深爱自己的女子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就因为我是妖，不能很快飞升与你共赴仙界？不能让你成为诸人爱戴的神官？还是因为……你根本从一开始就看不起我，我是妖孽，只配苟活在阴鬼道一辈子是不是？！”
千年以来，心里郁结的委屈在这瞬间分崩离析，我仅仅抓住百里守约的衣裳，声嘶力竭。
“既然你看不起我是妖……为何当初要招惹我……为什么要多次救我……为什么要说与我不离不弃……为什么……为什么？！”
热泪夺眶而出，映着我凄怆惨然的面庞尤为骇人。
百里守约面对着眼前声泪俱下的妖女，心中不由得隐隐作痛。
怎么会，莫名的心疼？
“抱歉……但我记忆中……真的没有你的影子……若是你与我……当真有怨……你尽可动手杀我……我不会还手……只求你……放过无辜百姓……”
又来了。
又是这副悲天悯人的丑恶嘴脸！
我怒极反笑，凄凉开口：“朱雀神君大人，你救得了天下所有生灵百姓，却又为何要独独骗我一人……？”
百里守约怔在原地，似是没想到我会如此说。
我一步步逼近百里守约，双手按住横栏将他禁锢在我身前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我就要在你的地盘上作乱，我就要杀死天下所有负心之人！你不是庇佑他们吗？那你倒是拿自己的命去庇佑啊！我不会放过他们，更不会放过你！我要你受遍我千年所有的屈辱折磨，然后亲手挖出你的心肝扔在天宫的金殿上！我要让天地三界都知道，你百里守约不过是披着神皮的伪君子！”
字字恶毒，句句诛心。
百里守约想为自己辩驳一二，却不知如何开口。他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大概她都不会相信。
事实的确如此。
我施力压住挣扎的百里守约，强行吻上他的唇。
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君吗？现在还不是一样沦落为我的阶下囚！他不是嫌弃我是妖孽吗？现在还不是一样任由我的玩弄和折磨！
百里守约实在无力抗拒这突然而又霸道的一吻，与方才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是这一吻中带着些许魅惑。
致命的美丽，致命的诱惑。
我心满意足的松开百里守约，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向他挑衅示威。
“你……无耻……”
我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比起朱雀神君的始乱终弃，我甘拜下风！”
百里守约被我一番折磨羞辱已是精疲力尽，他现在心里只求速死摆脱纠缠，而我又怎能轻易让他如愿。
招魂幡扬起，我再次发动摄魂铃，顺势玉指点上百里守约的眉心，想要用更深的梦魇继续折磨于他。
然而就在此时，百里守约的眉心处因法力的催动赫然显现出一道符文。
我蓦然一惊，及时收手。
“你的身上怎么会有缚灵锁？！这是何人给你种下的？！”
百里守约轻轻摇头，眼神恍惚无力，“什么缚灵锁……不知……”
话音未落，他便昏厥过去，不省人事，而他眉心的符文也因他的昏迷而缓缓消散。
我凝眉回想着方才见到的缚灵锁，心里大概有了着落。百里守约不知道这是什么，可我再清楚不过。
凡人和妖类想要飞升化境入仙界之门，渡劫是必经之路，也是死亡涅槃之路。千万年来，多少人类妖类在渡劫中失败引天雷万钧粉身碎骨，真正能够飞升化境者凤毛麟角。
可一旦飞升成功，跃入仙界，那便是新的开始。很多人类妖类为不让前尘往事阻挠修炼，会主动让星官给自己加上一道缚灵锁，如此便可将飞升以前的往事忘得干干净净，如重获新生一般在仙界开启崭新生活。
百里守约之所以忘了我和他的曾经，就是因为这缚灵锁作怪！
“呵呵……哈哈哈哈……百里守约，你就那么厌恶我吗？为了忘记我甚至不惜忘记所有……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我无力的瘫坐在地，仰天长啸。
往昔美好仍是历历在目……
“我瞧得出，你是有灵性的蛇，今日偶然救你一命，别忘了日后小心，别再被邪祟盯上……”
“没有名字？我若所料不错，你应当是竹叶青。山中青翠竹林悠悠，你以后便叫山竹吧……”
“妖又如何？人又如何？生逢乱世，多的是两条腿的恶人，长了条尾巴又算得了什么……”
“别怕，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松开我的手。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再难的事情我来办……”
我擦去脸上的泪痕，强迫自己不去回想。若是可以，我倒宁愿自己有道缚灵锁，这样也许就不会活的那么痛苦，那么无助。
忘了是吗？
好！那就让你从今日开始，牢牢记住现在的我！
我念诀暂时收起锁链法阵，将昏迷的百里守约横抱而起，扔在古庙后堂冰冷的石榻上。
百里守约，我说过，我要你还清所有罪过。否则，你不能死！
与此同时，苍梧云霄殿——
渝菜几乎是拼尽所有神力救治昏迷于冰床的酥酥，身后是一脸焦急的李白和马超。
终于，渝菜收回法术，长时间消耗过多站立不稳向后一闪，还好马超及时上前接住。
“渝菜，酥酥怎么样了？”
李白此时再无法保持昔日的恣意潇洒，脸上心上牵挂的只有爱妻的情况。
渝菜缓了缓神道：“没事了，李白你放心吧。只是这毒真是厉害，若不是有解药相助，恐怕单凭我真的无能为力。好在解药是真，酥酥只要稍加休息几日，便会好转的。”
“渝渝，你没事吧？”马超担忧的看着怀里的渝菜，她已然连续三日不眠不休医治酥酥，神力透支严重。
渝菜摇摇头，回身冲马超安慰一笑。
“孟起，我还好。”
李白转身对渝菜和马超深深施礼道：“太白在此谢过孟起兄和孟起夫人！”
渝菜忙扶起李白，“别这样太白，你和孟起是兄弟之交，我和酥酥有金兰之谊，她出此事我怎能不帮你？只怪妖孽手段低劣恶毒，着实不堪入目！也不知……朱雀神君可还安好？”
马超手中的冷晖枪寒芒闪过，如同他眼中的森森杀意。
“此等妖孽，我定然不会放过！”
李白轻轻颔首道：“我已将此事告知天帝，天帝已速派其余四神兽神君下凡铲除妖孽，救回百里。”
马超仍觉不妥，妖孽轻易就让李白和守约吃了大亏，一定不是普通的小角色。只派其他四神兽神君下凡，恐怕还是不足。
“原本五岳神尊也应当一起，可人间四处不知为何突发妖疫，许多百姓一夜之间脸上长满蛇鳞，皮肤溃烂碎裂中毒死亡。妖疫传播极快，人心惶惶，又有不少妖魔趁乱兴风作浪。所以五岳神尊以及武陵仙君先下凡救人除妖，而后再去相助四位神君。”
渝菜心中思索，蓦然想到了什么。据李白所言，妖孽是千年修炼的赤焰蛇妖，而突发的妖疫也与蛇鳞有关，二者之间难道……
“孟起，我们下凡吧。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我要亲自看看这妖疫，而后才能配药拯救天下百姓。”
渝菜下定决心，马超对于夫人的决定向来不会说不。
李白拱手行一礼，“李某还要在此处照顾爱妻，等酥酥清醒好转，我也定然不饶那作乱的妖孽！”
如今酥酥伤势稳定，又有李白亲自照看，不必担心。渝菜当即收拾好仙药灵芝，和马超一道下凡救灾。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闪电火花的飞镰迅速撕裂古庙大门，少年独有的盛气仿佛能够震方圆百里慑所有邪祟。
“妖孽！你还我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