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牛立东到他房间翻出来他家里的相册,之前他是和我说过他弟弟不在了,但没有说过是他的双胞胎弟弟,看照片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他和他弟弟一点都不像是双胞胎,话在嘴边没有兜住:“你弟弟和你一点都不像,完全不像双胞胎。”一说完我立刻就想起什么了“所以你们真的可能不是双胞胎!”
“以前我从来没有怀疑,要不是你我大概永远不会往这个上面去想。”说着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这道伤疤原本已经复合,大家都已经习惯的看不见,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恨你还是该谢谢你。”
“阿姨和叔叔知道吗。”我压低声音问,牛立东摇摇头“这也不一定是坏事吧,你想想看,我那个照片上的人很有可能才是你亲弟弟,所以……”说着说着牛立东脸色就越来越难看,立刻我也就闭了嘴。
“谁知道是不是的,长得像的人很多,说出来空欢喜一场,到头来伤口就会更疼。”他好像说得也有道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他好像是一只怕受伤害躲在角落里的小动物一样,看着他,不得不说的确是长的很好,至少把他丢在人堆里模样也是出挑的,我以前一直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是没有什么苦恼,看来人也都是一样的,我正想着,房门被人小心翼翼的打开一道缝,从门缝里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是露露,他好奇的往房间里面望着,和我对上眼之后,立刻的缩回脑袋,又过了一会继续重复之前的事情,他好像是把这件事当成某游戏一样。就这么一会的时间他已经忘记之前我与他的不愉快,想来还是小孩子好些,在孩子的世界里应该没有我们所谓的苦恼吧。
十点过后,牛家的亲戚陆陆续续的才真的来,我没有想到他们家亲戚有这么多,就是姑妈牛立东都给我介绍了六位,还有什么姨妈、舅舅、叔叔之类的,之后才知道有几个是表亲,住得近所以就一起来了,他们家团年和别家也不同,别人家里就是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顿饭,他们家是吃宴席,在酒店订好了的,一共开了八桌,我悄悄的问牛立东这些难道都是他的亲戚吗,他说基本上是的,都是一个姓,大部分都是五服以内的关系(我们这边五服的意思应该是五代以内的关系)。在别的地方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家族,对于我这种连舅舅姨妈都不认识的人来说,很特别。
席间,不少人过来和牛立东打招呼敬酒,有些比他年纪大,有些和他差不多,听了一会我才发现牛立东辈分在他们家族应该是比较高的,同龄的基本都是叫他叔叔的,同样我也知道为什么他宁愿花钱请我来做戏了,无论在哪里大家都喜欢关心他的个人问题,大家太过于关心,以至于我也没怎么好好的吃饭,看来这样的家族有让人羡慕的地方,也有不好的,比如现在我只能默默的吃着冷饭冷菜。
饭吃完之后大家三三两两的走了,也有不少人来邀牛立东和我去玩,都被牛立东拒绝了,他是一个说话很直接的人,连假客气的话都没有,我生怕他得罪别人在后面陪着笑解释几句,后来一想其实也没有什么必要,反正也就这几天,以后我也不会再见这些人了,得罪与否都是他牛立东的事情。
牛立东看了看时间,去和他父母说了一声,然后走到我面前:“走吧,去做你的事情。”
他不说我都记不太起来,被他一说,我才想起来,之前还是自己找他帮的忙。
每一年我都会去看我的母亲,有些人相信人死后是还有灵魂存在的,有些人觉得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我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对于我来说是习惯,好像是某种不能缺少的仪式一样,总觉得如果少了就好像有哪里缺了一块,不再完整。
原本是打算先去外婆那里,按距离来看外婆那里要近一些,但想来想去,还是先去看我母亲再回来去外婆那里的好。
在路上牛立东不知道怎么想,突然问我:“你妈妈是怎么过世的。”
“死因是车祸,但其实是自杀的。”我不自觉的用左手掐着右手的指甲盖“其实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
“嗯。”他简简单单的应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说些什么,车往前开着,路上除了我们没有任何一辆车,这个点大家都应该在团年了吧。
等到了墓园,倒是比路上见到的人多一些,往年我一般来得很早,所以见到的人没有今年这么多,墓园外面有个卖纸钱香烛的店,以前到这个时候还会有鞭炮卖,这两年没有了,买了两份纸钱,牛立东了一份回车里,他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往墓地里去了。
远远的我就看到我要去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放在那里,一开始我也以为是有什么人放错了,走近了才发现并没有,在我母亲的墓前,放着一大束黄色的小向日葵,我看着花,和早就冷却的钱纸灰,除了我也就只有一个人会做这样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能高兴起来,心里还有些隐隐的难受,我没有去挪动花,在它旁边空地开始烧我的东西,把香点燃之后,朝着墓碑又磕了几个头,每一年我都是这样。
等所有该做的都做完之后,我看着我母亲的墓碑,对着碑说:“你今年在那边过得好好不好,也不见你给我拖个梦,看来是过得不错了。”每年都是这么几句话:“我今年毕业了,也找到工作,能养活自己,朋友同学都对我很好,你也不要有什么牵挂,该投胎就投胎去。没想到那个人还挺有心的,还记得你喜欢什么花,你多好,还有人在牵挂你呢。”说着一阵风吹进眼睛,感觉到不舒服,眼泪就流了出来:“是你嫌我没有哭够吗,算了,都这么大人了,哭起来难看。”我奶奶在我母亲走的那段时间,经常说我妈是被我气死的,一直以来我心里不能接受,但那个老太太说的所有事情,我一句都反驳不了,她刚好死在我叛离的年岁里,说没有任何关系,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我一直在问她当初到底是什么原因,其实也就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找个理由逃避这个问题,但越是这样,我就越清楚,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