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海
坐上飞机,看着外面的天空,甦笙才静下来慢慢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因为苏亦承病情突然恶化,怕他撑不了多久,所以苏若依和白昊刚到玉城,第二天就坐上了回程的飞机,包括甦笙。
甦笙早上醒来是在自己的床上,而前一晚从去泡澡开始到第二天醒来,中间的事情甦笙一点印象都没有。就跟喝酒喝断片一个样子,甦笙只隐约记得自己在浴缸里睡了过去。
到达盐海机场已经晚上七点,下了飞机就直奔医院,甦笙的身边跟着陈眉和周管家。苏老夫人担心甦笙应付不过来,便让周管家一同跟来,等处理完盐海的事,周管家再离开。
病房外面围的人的并不是很多,都是苏家本家人,苏亦承一生只一子一女,子苏辞,苏家现任家主,其妻任雪萍,开国将军任老将军的幼女,是他第二任妻子所生。苏亦承小女苏若水也就是甦笙的母亲,27岁去世,苏阳不知所踪。所以病房外的都是苏辞一家人。
当甦笙跟着他们一起赶到医院的时候,苏亦承的情况已经不是很乐观了。甦笙顶着一张和苏若依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苏家人面前时,不出意外地收获到了好几张惊讶的面孔和诧异的眼神。
“你们好,我叫甦笙,是苏老夫人叫我过来的。”
甦笙尴尬的介绍着自己。看着他们惊异的表情,甦笙实在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好安静地站在一旁,看到这一幕,苏若依的眼里划过不屑。
苏家人也不开口,便都这样沉默的站着,陈眉从下飞机便一言不发,只安静地跟在甦笙身后。倒是周管对着苏辞轻声叫了一声家主,苏辞只点头示意,便再无后续。
医生出病房的时候,大家都向医生看过去,参与治疗的医生都是来自全国乃至世界的专家,却只见他们摇了摇头,沉默地离开,这一举动便表明了一切。苏辞正打算开口说什么,就见病房里的护士走了出来,她看着众人,扫了一圈,然后才开口。
“这里有一位从玉城苏家来的小姐吗?老先生请您进去。”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甦笙,甦笙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周管家,又看看陈眉,两人都没有任何回应,这时护士看着甦笙又开口了。
“请这位小姐赶紧进去,老先生还等着您。”
甦笙只好半低着头,从苏家众人面前走过,进了病房。
苏亦承戴着氧气罩,努力地睁开眼睛看着走向他的女孩。她长得跟若水其实并不太像,虽然明知道苏若依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但他这些年来还是会时常想着眼前的女孩长大了多少,长高了多少,爱不爱笑,过得快不快乐,这毕竟是他的亲孙女,她的父母都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但他却连留她在身边长大都做不到。
“苏老先生?”
甦笙轻声走到病床前,忐忑地看着这个即将离开人世的老人。
“你…”
苏亦承说话已经很艰难了,要不是为了撑着一口气见她一面,苏亦承根本撑不了这么久。当年几经辗转,将甦笙送到孤儿院里以后,苏亦承暗中留下人手守着孤儿院,每天汇报甦笙的情况,但这样的情形只维持了一个月,一个月以后,甦笙突然消失在孤儿院里,没有任何征兆,就连查都没有线索,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而云城孤儿院的人就跟被洗了脑一样,没有人记得甦笙的存在,苏亦承找了整整一年,可不管动用多少关系都没有半点音讯。苏亦承在那一年里去求了很多人,可都没用。后来在他的书房里突然出现了一封信,信上言明静候17年,十七年后,便能再看见她,苏亦承才慢慢放弃寻找。而他的妹妹苏老夫人却因此记恨他,认为他不愿意再寻找,自去了玉城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
“你……你离近点,我……我有话跟你说。”
甦笙将头靠近苏亦承,努力地听着。
“你……你父亲没死,但是,我们找不到他,你母亲给你留了东西,你去取出来,如果可以,千万别去查当年的事,千万别!”
苏亦承掏出一个老旧的荷包,上面绣着湖水和朝阳,荷包的边角有磨损,看得出经常被人拿在手里摩挲,甦笙伸手接过放到了口袋里。苏亦承见甦笙接过,嘴角溢出一抹笑,随后将手向上抬起,甦笙见状,伸手握住苏亦承的手。
“孩子,你能……能叫我一声爷爷吗?”
“…………”
甦笙低头看着地面,她不知道怎么面对那张满是皱纹憔悴不已的脸,也不知道怎么面对那双满怀期待的眼睛。
“就一声,看在我这个老头子快要离开人世的份上,行吗?”
“…………”
“爷爷。”
甦笙沉默了一会,还是喊了出来,抛开那些陈年旧事,在她面前即将离开人世的人,是她的亲人,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虽然他们即将永别,但是他们终归是亲人。
“好孩子,去吧,把他们都叫进来,我有事交代他们。”
苏亦承听到了自己这一辈子都想听到的话,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甦笙看了苏亦承一眼,放下手,起身出了病房。
“他叫你们都进去。”
甦笙虽然叫了苏亦承爷爷,但终归和苏家人没有什么感情,便只是单纯地传话。
不多时,病房里传来声音,喊着医生,甦笙知道,苏老先生去了,这个握着她的手,让她叫爷爷的老人永远的离开了,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是甦笙还是觉得有一丝难过,虽然这股难过只有短暂的一瞬,毕竟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葬礼很隆重,来的人有很多。
苏亦承一生是个传奇,从战乱到建国,经历过特殊岁月,经历过改革开放,中国近百年的历史,他都经历了一遍。
甦笙站在墓碑前,看着照片上老人慈祥的面容,然后跟着众人一同鞠躬,就这样,他们永远地送走了这位老人。
甦笙回到苏宅,大家都累了,送走苏家的大家长,谁也没有说话的心思,苏辞摆摆手,让大家都回去。
甦笙回到房间后,坐着缓了一会,突然想起来苏亦承给她的东西她还没有看,这几天忙着,完全没记起来。
甦笙从行李箱里找出荷包拆开,荷包里是一封信,应该是苏若水写给她的。甦笙小心地拆开叠起来的信封,信封并没有打开,也就是说苏亦承拿着这个荷包这么多年,除了时常摩挲,却从没打开过。苏亦承明白,这是苏若水就给自己女儿最后的东西,不论是什么,都应该由甦笙自己打开,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等到她的时候,已经是自己快要离开人世的时候。
甦笙坐倒在床边的地上,将荷包放在床上,小心地拆开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