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一场大雨,让南方的旱地恢复了生机,大地洗去污浊,极北之地仍旧终年飘雪,有人间最美的雪花。
练九三百年来一直在梦蕖翻阅古籍,想要知道去往玄冰之下的方法,但终究一无所获。只是三百年,他已经有了白发,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再见往笙一面。
往笙雪中的一场舞,是他三百多个夜晚最美的梦。
梦蕖苦情。
往笙沉入冰荒后,他疯了似的想要挖开玄冰,耗尽灵力。梦麟三日后冷静下来,他有灵兽的通澈,知道往笙终究会醒来,只是等待一个时机。
梦麟珍视往笙,亦珍视往笙所重之人,他救起了练九,感应到往笙的沉睡,跟练九说,或许百年之后她会醒来。
练九离开了极北之地,继续历劫,他一路行好事,只为了能够美好的沉梦。
梦蕖之规,历劫死后永不得出村,但若历劫积了恩德福祉,真正死时便能圆一个梦。
梦麟递给他消息,往笙,要醒了。
他看着梦蕖遍野盛开的凤凰花,恍惚间忆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练九是家中最小的儿子,也最是顽皮,哥哥姐姐们从小都很少和他玩,历劫回来之后更是苦心修炼。
初上学时,他便注意到了额间有一朵凤凰花的往笙,知道她就是来历不明的族少。
梦蕖不分阶级尊卑,只要好事行多,便是德高望重,额间的火印便愈大,颜色也愈深,族老便由此推选。
往笙本同小麒麟浴火,被凤凰花包裹着,随时间流逝,最初的火灵已经死去,他们的后人一代一代开枝散叶,守护着浴火麒麟和凤凰花。
万年流光,那朵浴火凤凰花适应天意,飞往水泽,往笙便苏醒重生。族老捡到她时,见她额间的凤凰花,便行祭礼,拥为族少。
族老用灵术探寻她的身世,只知名唤往笙,一颗珠子含于口中,便替她收好,自知天机,应时交还。
小往笙总是不跟同学一起玩,很认真的听课,却总是行单影只。
练九有一群朋友,他总是会在和一群同学说笑时偷偷看她。那时候,他觉得往笙真好看,肌肤胜雪,和眉间的凤凰花相得益彰。
每晚睡觉时,刚闭眼,往笙就浮现在眼前。她认真听课的样子,皱眉的样子,她看梦境时憧憬向往的样子,她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她所有的样子练九都喜欢。
看见她时,便满心欢喜,不见时,便会相思。
练九虽大胆顽皮,但面对往笙时,总是不由自主的胆小羞涩。
往笙会在每一个凤凰花盛开的时候长大一点,一年又一年,她的美轻易就让他挑动心弦。
练九终于一点点靠近她,发现她的心比她的美更动人。
相处久了,最后全梦蕖的人都知道他们这一对好朋友。还有同学打趣说,他们以后是要做夫妻的。往笙总是在听说了之后气鼓鼓的要找造谣的人算账。练九脸红红的,像是被说中心思一样,却极力掩饰,附和往笙。后来就真的一起把造谣的人打了一顿,然后一起去跪祠堂,背着族老互相偷笑。
往笙和练九在一起,越来越大胆自信,她渐渐地忘记了那些同情,渐渐的忘记了自己无父无母的身世。只有和练九在一起,她才会有最美的笑容。
练九总是在往笙把头靠在他肩上时,安静的一动不敢动,似乎怕惊飞了一只美丽的蝴蝶。
也只有和往笙在一起的时候,练九才是真正快乐的。他想过要是永远不会成年就好了,那样他们就不会出村,他每天都可以见到她,永远都陪着她。
往笙出村的前一夜,练九说,你等等我,我保护你。
他看着满林子火红的灯笼,忽然想起了往笙会一身凤冠霞帔,和他一拜天地。
往笙出村后的第一天,他看着满山灿烂的凤凰花,想起了往笙第一次为他脸红的样子,那是在看见他为她铸的一场十里桃花梦境,他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练九从未说出口的告白,隐隐的在每个星夜,遥寄相思。
在他出村的前一天,族老逝世,她的身躯化作了凤凰花丛里的一点红。
他忽然心悸,他想起了往笙,他发誓一定会穷尽一生去守护她。
出村后他一路北行,风雨兼程。他把和往笙的点滴记忆,铸成了一个美梦,夜夜沉浸。
当往笙拥着他哭的时候,他真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出生,那样他就会先出村,他一定会等着她,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一定会让她先爱上他,那样,她便永远都不会伤心。
他轻轻拍着往笙,她的心事从来满不过他。那时候他真希望,往笙喜欢的男子也会爱着她,即便自己永远得不到她,也要她一世安乐。
往笙只希望简单的快乐,从不愿去深究那些背地里的故事。比如忘筌看着魑对她好,眼里的憎恶一闪而过,又热情地笑着看她。
但红瘦眼里的欢喜是往笙最珍惜的,她是往笙出村后交到的第一个真心朋友。
练九对红瘦好,只是因为她真心待往笙好,对忘筌客气有礼,只是看出她并不是真心待往笙好。而梦麟,练九尊重他,却因为他让往笙伤心,而心怀芥蒂。
恍惚间,练九觉得他的世界里只有往笙一个人,他从未娶妻,因此生唯爱,未醒。
那一场大雨滂沱,将红尘沉淀,只愿心系之人,能有一人相守,一世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