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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破墟而出

古树参天,枝叶纵横,巨藤环绕,如同罩上层层叠叠的大网,遮天蔽日。大风吹过,万木倾伏,像极了暗绿色的海洋,一丝光线也透射不进来。

枫吹涯肩膀扛两百来斤巨獠猪,独自行走在阴暗的森林中,健步如飞。褴褛布衫下古铜色的皮肤包裹着虬起的肌肉,像一个个隆起的核桃。

他喘着粗气,欲寻一处安身之所。

远处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举目远望,半山腰飞出一匹白练,下方几块巨石围成一湾深潭。枫吹涯眼中闪过喜悦的光芒,大步飞奔过去,将巨獠猪扔在巨石上,拾几根枯枝,圈几块石头,凝神聚气,“噗呲”一声轻响,掌心竟然冒出淡黄色火苗,随风摇曳,悠然间点着枯枝,燃起熊熊火焰。

掏出腰间黑色的断剑,一尺来长,断面齐整,剑胎鲁钝似未开锋,双臂使劲切下整条后退,架在火上。不一会儿吱吱冒油,皮脆色黄,肉香四溢,切一小块放入口中,入口即化,鼻舌生香。

“要是有点盐就更好了!”砸看砸嘴巴,露出一丝微笑,感叹道,这是离开焚墟的第一餐。

想起焚墟,禁不住心绪复杂,漆黑的眸子变得更加深远。

“他们还好吗,还活着吗?”他的思绪飞回到昨天。

焚墟,被强者封印的火山群,终年火山喷薄,烟雾缭绕,火毒弥漫。不知为什自己就成为了焚墟里的一名矿奴,负责开采焚墟特产——火灵晶石,编号5178。

或许生为奴吧,久思无果之后他只有这样认为,直到昨天9927才道出了焚墟的真相。

论编号,9927是最大的,比外表,他也比其他人苍老得多,身形佝偻,脸颊瘦削,双眼深陷,花白的头发稀稀疏疏,谈性格,他是最不合群的旷奴,沉默寡言,常头若有所思的坐在山头,表情悲戚。

而思考在焚墟里是不存在的,封印之地哪能让你想起前世今生,矿奴们早就被削除了记忆,无名无姓,仅有一串数字。

“不伦不类”的思考表情让他变成了旷奴们眼中怪物,于是便渐渐和他疏远,最后连个照面打个招呼的人都少了。

然而“怪物”和枫吹涯却有着特别缘分,那双粗糙的大手不仅会分担瘦小肩膀上的担子,还能在火山灰上教他写字,傍晚的时候迎着血染的晚霞教他吹奏火灵荞秸秆做成的笛子。帮助便有了亲近,亲近就会产生依赖,于是一老一少终于形影不离,成了焚墟里的奇葩组合。

“吹奏好这些曲谱你就能出人头地,上天入地,翻江倒海。”每当枫吹涯烦躁那呕哑嘈杂笛音的时,他总是这样鼓励,眼神变得深邃,仿佛看见了浩瀚的星空。

提起奇葩组合自然少不了另外一位小拖油瓶,编号2831的小矿奴,和枫吹涯一般大,长得圆圆胖胖,他有两大爱好,其一是采矿,永不疲惫的采矿,当看见大块大块的火灵晶石时,他脸上就露出招牌式的憨笑。二是喝酒,焚墟里的酒只有一种,用另一特产火荞灵酿造而成,酒体通红,按材取名叫火荞酒,可以抵挡火毒,是矿奴必饮之物。

在食物稀缺的焚墟里长成胖子也是一种本事,枫吹涯认为他是喝酒长胖的。火荞酒红得像鲜血一样,红得像火山里的岩浆,辛辣无比,入腹中如同一条火蛇穿肠灼肚,旷奴们都不喝太多。小胖子却嗜酒如命,两个时辰不喝就全身发痒。

9927曾经半开玩笑说过:“你俩生下来就没有吃过奶,是喝酒长大的”。

枫吹涯将信将疑。

散班的时候,9927将神秘兮兮地将他俩叫到无人处,警觉的瞅了瞅远处还在机械劳作的矿奴,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张破破烂烂的牛皮纸,里面裹着一把黑色的断剑,这把断剑现在正挂在枫吹涯的腰上。

“这是给你的信。”9927干瘪的嘴皮忍不住抽动,深陷的眼窝子里两颗黑不溜秋的眼珠死死的盯着枫吹涯。

“给我的?看来我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枫吹涯咧开觜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他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喜欢自嘲式的小幽默。

“我为什么没有信?”2831好奇的看着牛皮纸,眨巴着圆眼睛问道。

9927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并未回答,瞅着枫吹涯说:“知道为什么整个焚墟只有你拥有名字吗?”

枫吹涯望着9927凝重的表情,似乎受到了感染,变得严肃起来。

“你不是说过有一年刮大风,吹得对面上的涯子长满了冰花,越长越大,有腰杆那么粗,最后被大风吹落下来,所以叫风吹涯子掉冰花,就喊他枫吹涯了。你忘记了吗?”2831一脸懵懂地问道。

9927望向他的眼神不在犀利,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将他夹在腋下。

“当我意识到自己存在的时候,怀中正抱着一位婴儿,身旁火灵荞秸秆上躺着一个浑身带血的女人。”9927咽喉颤动,喉咙有些发紧,回忆着重未提起的往事。

“大楷你已经猜到那个婴儿就是你,而那个女人正是你的母亲,是她给我灌输元神,恢复了部分意识。你出生时天降异象,火毒在空中盘旋,挟着轰隆隆的雷鸣声像一条黑色的巨龙装进你的体内,异象引起了护卫的注意,他们带走了你的母亲”9927摘下腰间拿捏得光滑的酒壶,“咕嘟”灌了一口火灵酒,他的脸色铁青,嘴角不停抖动,手指关节发白。

“她料到要被带走,便匆忙写了这封信连同断剑交给我保管,并将一块骨诀打入你体内,护卫来的时候你已经冰冷气绝,被随手扔在地上”。

说完将牛皮纸和断剑捧过来,双手禁不住发颤,好像捧着的是一片天地,也好像是他的一生。

枫吹涯接过信纸,虽然9927“异于常人”,他却重来没有怀疑过他,却震撼于自己的身世,眼泪婆娑望向信纸:

“焚天烈焰得天赠,枫九惨遭夷族恨;灵诀赤剑伴火离,破焚立身铸传奇。”

短短二十八字,鲜血写成,以变暗黑,却字字戳心。

枫吹涯呼吸急促,面色通红,五脏六腑如烈焰焚烧。

看着情绪激动的枫吹涯,2831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一脸迷惑,他能感受到变故却不明事理,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枫吹涯仰起头,强忍着打转的泪水,脑海里浮现出一副凄惨的画面:一位年轻的母亲刚刚产下婴儿,甚至来不及擦干他身上的血迹,来不及等他睁开眼睛,便被一群凶猛的大汉拉扯离去,将她的宝贝像垃圾一样随手扔掉。

“我怎么才能离开这里?”眼泪终于流下来,顺着腮边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眼里满是祈求和希翼,他压低声音愤怒的追问道,只有离开这里,他才能够找到带走母亲之人。

“我自有办法,今晚子时,到这里集合。”9927眉毛剧烈的抖动,酝酿这么久等的就是这句活,悬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落地。

焚墟的夜晚没有皎洁的月光,火山溶液的火光将整片天地映照的红彤彤,如一颗颗跳动的心脏。

9927在前探路,三人穿梭在纵横交错的地下岩洞,跳跃前行,越往下温度越高,石壁也开始变得通红。

再往前,路面渐有岩浆涌出,灼得皮肤生疼,黑烟弥漫,呛得人睁不开眼。

不远处传来咕咕的冒泡声,2831汗流浃背,四肢发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我走不了了,肯定要死在这里……”他话还没有说完整,便哇哇叫着跳起来拍打着屁股,灼热的路面在他屁股上瞬间灼烧出一串水泡。

9927咬着牙从后面踢了一下,骂道:“废物!”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泥土封得严严实实的圆球递进他的怀里,冷冷的道:“岩浆池离这里已经不远,你过去把这玩意儿扔进去,就可以回去了。”

2831哭丧着脸,畏惧的后退了一步。

“不去,我怕!”

“怕什么?老子在这里等你,你个没用的东西。”9927吼道,声音无比嘶哑,带着浓烈的沧桑味道。

2831终究还是害怕9927,他惊恐的捧着圆球往岩浆池走去。

当滚圆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9927一把拽住枫吹涯往外就跑。

“岩浆爆炸会将这里淹没,快跑!”

枫吹涯分明看见9927边跑边回头,眼角噙着泪水。

瞬间他明白了什么!

成长岁月中,2831是他忠实的玩伴,形影不离,一同围绕在9927的身边,他能感觉到9927对他的关爱,却也发现9927望向2831的眼光很独特,其中包含着怜爱、自责...

“这是他的儿子...”枫吹涯果断的做出了判断,猛然挣脱9927的手,向后跑去。

“你还让他去死?”他声嘶力竭地喊道。

“总有人要死,我还得活着送你出去,这是他的命!”9927像霜打的茄子痛苦地站着一动不动。

枫吹涯跑过去抢过2831手中的圆球朝他大喊:“走,快走,这儿交给我!”

他跳起一脚踢在2831的屁股上,将他踢了一个踉跄。

岩浆火红的浆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周围的空气像烧着了一样。

枫吹涯尽力将圆球远远的扔了出去。

“轰”一声惊天巨响, 7号矿的火山被引爆,顿时烈焰滔天,黑云滚滚,岩浆四溢,火山群起了连锁反应,先是一座,接着两座、三座、四座分出在轰鸣声中变成了一片火海,活活人间炼狱。

热浪和岩浆像一只张牙舞爪的魔鬼扑面而来,呼啸着将他掷飞出去,之后便失去了知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这片未知的森林里。

枫吹涯打住思绪,狼吞虎咽啃了大半个后腿,饮了几口山泉,打了几个哈欠,倒在火堆边睡着了。

“救命,救命......”远处传来急促的呼喊声将他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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