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时箬见过仙子,昨日昆山先生幸得遇仙子,长阶一番畅谈后心情十分愉快,是以特命小仙送些许薄礼,以贺仙子入院修学之喜。”
者自称时箬的仙使话音将落,门外捧着各类衣衫首饰画卷屏风的仙娥便如流水般飘了进来,问秋原还在瞌睡,现下见着这许多宝贝便是一点睡意也无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锦衣华服仙樽器皿及各类摆件,这来来回回几十个仙娥,险些将她那小屋子给堆满。她正盘算着自己那纳物的广袖并小秀袋能装得了几件宝贝,也好待她逃跑时一应带走,耳边突然又响起时箬郎朗的声音,吓得她如偷鸡贼一般哆嗦了一下。
“先生想着这许多东西,仙子一己之力想必也收拾不完,便也拨了仙娥仙侍各一名给仙子,洒扫饭食皆可交于他二人去做便是。”
说着大门外走进来一男一女俩小仙,皆穿着一水的鹅黄色衣衫。
“小仙露仲见过仙子。”
“小仙露槿见过仙子。”
问秋望着这俩长得几乎一样只性别不一的小仙眨巴眨巴眼睛,歪着头往时箬身边凑了凑,小声道:“小仙初来乍到,还不甚清楚书院规矩,这……二位看似不像是书院里的仙侍仙娥罢?”
时箬莞尔一笑,也歪着头凑近问秋些许,小声道:“仙子放心,昆仑山送的礼,便是院长知道了也不会做声的。”
意思就是昆仑山的事情天育院也管不着呗?问秋闻得此言,心里便安定了,冲时箬竖起大拇指以示赞赏,两条细长的眉毛还很嘚瑟的挑了一下。
“礼已送完,小仙便告辞了,仙子留步。”
“仙君慢走!”
目送走时箬,问秋从桥头回来,前脚将将跨过门槛,直觉得耳边一阵阴风刮过,不由得脚下一僵,侧目一瞧,竟是昨晚那个死气沉沉的三更雨杵在门边上,因着他一身灰白衣衫,加之气息微弱以至于不知在此处站了多久,竟此刻才发现他。
问秋受惊一抖,磕磕绊绊地问道:“你你你在此处作作甚?”
三更雨递上一乌木小箱子,半睁半闭的眼皮下投出两束灰暗的目光,凉飕飕地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问秋,简洁道,“尊座送的。”
问秋颤颤巍巍接过木盒,她虽一直秉持着一定要做个端庄有礼的女仙的原则,可在这么阴沉沉的目光下,她还是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强挤出一抹笑来,道:“那便谢过霄煜君了。”
三更雨嗯了一声,就地散去。
见人走了问秋总算松了一口气,走回屋去,露仲和露槿竟已将那一堆东西分好了类摆在一旁等着她去分配。不愧是伺候天界神仙的呀,这效率这速度,便是十个问秋也赶不上的,说不定还得全打碎了。
问秋盘坐在主位上,“你们歇歇,我有话要问你们。”
露仲露槿听话地走了过去,端端立着。
“坐坐坐,别拘着。”
两小仙互望一眼,乖乖席地而坐,却并不抬头。
“你俩是孪生兄妹吗?”
“是的”两小仙齐齐答道。
“你们在昆仑山多久了?对书院了解多少?前几日可听说过有谁上过书院找院长之类的?”
两小仙闻言互相看看彼此,随即竟像是暗地里掐起架来了,好似在争谁仙说一般,最后像是露槿赢了。女孩儿得意一笑伏在问秋的桌案前答道:“我们兄妹自出生便在这山上了,这书院最是没意思的,我们老先生若不是看在天君曾是先主亲弟的份上也不会允了将这破书院建在琼莱峰上。若是先主还在,哪还须得仙子这般费力求学,便是……”露槿正有模有样的学着昨晚昆山先生说这话的模样,很是骄傲一般。
“你又说偏了,仙子问的是这些吗?”露仲终于憋不住,没好气道:“仙子不知,我们兄妹在从建这书院时就在昆仑山了,这书院里但凡有个逗猫撵狗的事儿我们都知道,倒是这个书院院长,并未见过,也未曾听说有谁来找过。”
“那……”
“你这说的和我说的有什么分别?便是见着仙子美貌,也不必这么抢自家妹妹风头罢!”
问秋本想再问,却不料露槿十分不服露仲抢白了她的话头,虽说这露槿小仙夸自己貌美夸得她心里很是顺服,可还没等她顺完,两个小仙便这样莫名地吵了起来,还惹得隔壁峰的幽慕往这边丢了个束言诀。
奇怪的是,这禁语诀竟对自己没用?
……
……
问秋端着米饭看着面前已经被第三十五次丢了束言诀且现下正委屈巴巴望着自己的露槿和露仲,她觉得有些好笑又无奈,只得放下碗筷笑道:“可说好了,若是解开可真的再不能吵了,我可打不过隔壁的幽慕神君,他要是冲过来揍你们,我是拦不住的。”
两人泪眼汪汪地使劲点头,几日下来问秋也算略略了解了一点这俩小仙,做妹妹的活泼好动、且争强好胜还没有能耐、并且话痨,做哥哥的相对比较温顺,看似处处与露槿不对付,实则很是照顾对方,且有一身好厨艺。
昨日幽慕丢过来第一个禁语诀时问秋怎么也解不开,两小仙生生一夜没说话,第二日起来问秋再见他俩时,竟好似从这俩身上看见了垂垂老矣的将死之状,吓得问秋赶紧带着他们去找时箬,毕竟若去找幽慕怕是连自己的嘴也给封上了。
时箬见这两只险些把头埋进地里不敢看自己的小仙,俊眉一竖,怒道:“叫你兄妹服侍照料仙子,竟这般淘气,使得仙子反倒为你兄妹操心,便就这般做哑巴倒好。”
露仲露槿吓得不成,期期艾艾地望向问秋,问秋只好又是求情又是保证,好半会儿才求得时箬将这束言诀给解了。解完便是一阵叹气,苦口婆心地对问秋道:“仙子既来得天育院,便得多加苦学修炼,这微末的法术都不能解,他日出了这山,受了欺负,山高水远的,该叫哪个来帮你?”
这不过第二次见面,时箬神君这如老父亲一般的忧心着实让问秋深深感受到了上界神仙们那一颗悲悯怜弱的菩提心呐。只得一一应诺,赌咒发誓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才在临近黄昏时脱离了时箬的“魔口”。
临走时为了让问秋管束露仲和露槿,时箬还教了问秋一套禁锢和解锢的法术,以应对两小仙各种调皮捣蛋不听话以及别的神仙因不满而下的咒术。不过几日下来,禁锢的法术愣是一点没用上,便是这解锢的法术就用了数十遍。
露仲与露槿总算又重获了语言的自由,开心地扒饭,吃完还主动争着洗碗。问秋叹气,只盼这次他俩的和谐能维持的久一点。
许是上苍突然经过问秋屋舍时听了一耳朵她的心声,不过两日便送来了契机。
这日三更雨风雨无阻的往这边来送东西,将将行至桥头,只见幽慕瞪着一双蓝幽幽的眼睛望着荀茉轩的大门,三更雨目不斜视地走上前去敲门。
“鬼使好准的时辰。”幽慕凉飕飕地说着,目光从三更雨手上的木盒幽幽一转,可有可无地问道,“前日里托鬼使带给霄煜君的画扇鬼使可带到了?”
“尊座尚在闭关。”
幽慕闻言冷哼一声,道:“本君一直以为鬼使是个刚直不阿一视同仁的,尊座有空送这土丫头东西没空收本君礼物,怕是说不过去罢?”他自不愿意承认霄煜不收他的东西,只得怪三更雨没有尽心。
三更雨并不辩解,正巧那面的门开了,开门的诚然是露槿,露槿见着三更雨捧着个盒子便知是来送东西的,甜甜地笑着唤他进屋。
问秋从屋里伸出颗脑袋,见是三更雨,也唤他进屋来吃茶。这些日子三更雨时时过来送东西,一来二去大家也就熟识了,问秋也习惯了这个阴沉沉地大高个儿,时常拿露仲做的茶点借花献佛,三更雨也不客气,一口气能吃三盘子点心,吃完还不忘提醒问秋记得酿酒报恩云云,顺便要翻翻尊座送来的书本云云。
问秋这几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得好不舒坦,便是脑子都不愿意动的,哪里还愿意动弹四肢?每每闻言都跟三更雨打哈哈,三更雨向来耿直中正,回去便站在霄煜的殿外一五一十说了。霄煜闻言只道,“便叫她再松快两日,这苦日子一但开了头也没个时限。”说完还用诡异的声音笑两声,听着十分阴险且恐怖。
三更雨进了门,幽慕随后就要跟着进,露槿眼明手快伸手便拦,他们兄妹近来受尽这个幽慕丢过来的各种术法,对他很是有一番成见。“神君不请自来,也是送礼的不成?”
幽慕冷眼将露仲一斜,似有怒气染上眉梢,道,“不过一个小小仙婢也敢拦本君去路?”
说罢,月白的长袖一挥便将露槿打飞了出去。
这边问秋刚接过三更雨递来的盒子,那边露槿便飞了过来,三更雨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一溜烟儿地便闪开了几尺远。问秋就没那么好运了,不过一个抬头,因着她近来实在过得太过懒惰,脚力和反应力直线下降,于是拔腿要跑之际已然来不及,只听一声闷响,问秋被露槿拦腰砸在地上,痛的龇牙咧嘴。
露仲将将从自己新扩建的小厨房里端着糕点走出来,见着露槿险些把问秋压死,赶紧丢下点心将露槿搬开,把问秋从地上扶起来,“仙子伤着没有?可有哪里疼痛?”
问秋扶着腰,早已疼的冷汗直流了,还未待她说话,幽慕便款款走了过来。“哼,不过下界小小地仙,到了天育院便不知所谓,不修习道法仙术便罢,还整日喧闹哗然饶他人清修,本君作为师兄,今日定要好好教你个乖!”
说着幽慕伸手便是一掌,掌风凌厉,便是三更雨也自觉地端着方才悄没声儿接住的糕点盘子退开几丈远。
问秋见状,赶紧推开露仲伸手也是一掌迎上去,这一掌在吃糕看戏的三更雨眼中是多么的不自量力啊。果不其然,问秋尚且连幽慕的指尖儿都没碰上,便被幽慕的掌风给打飞了出去,并着屋中桌柜摆件摔作一团。
“仙子!”
露槿露仲见状赶紧爬起来去扶,幽慕尚不肯罢手,紧着便是第二掌追了过去,露仲见状忙挡在前面大喊:“这可是昆山先生的朋友,你可是要与我昆仑山作对?”
“哟,口气好大的小仙,别说你们昆仑山如今已经落败了,便是皓暲帝在世,也不会管这等小事。你不过一个小小仙侍,便敢拦他的去路,岂不找死?”院墙上忽传来一脆嫩的女声,问秋揉着手掌望去,只见一桃红色纱裙的漂亮小仙子坐在自己的墙头上,一脸戏谑地望着这边。“幽慕哥哥你还等什么?便是打死了他,我看昆仑山能如何?不过仗着那华空早逝受天帝眷顾罢了,咱们才是实实在在的功勋之族,怎能一再受他们拿捏?”
这骄横的女仙可不就是那日在幽慕的未晞峰看见的女仙吗?
“翊阑珊公主好高的眼界,昆仑山竟也入不得您的法眼。”两缕紫白的烟从空中飘来,稳稳落在另一边的院墙上,云烟散去,诚然便是面带微笑的昆山先生并时箬来了。
那翊阑珊公主似未曾想到这老头儿会来,先是一惊,随即想着这老头既没供个什么职务,仙阶又不如自己的父亲高贵,便镇定了下来。“事实如此,又怎能怪旁人瞧不上你们?你们昆仑山但凡能出一个半个有出息的神仙,也不至于有今日?昆仑山这般不济还妄图袒护一个下界小仙,着实可笑。”
“珊儿,休再胡说。”一道清冷的声音落下,又是一缕轻烟飘来,不多时便有一位白衣飘飘的男神仙立在了翊阑珊坐着的墙头边上。
问秋望着自家墙头上一个紧似一个落下来的神仙,这是怎么的?都得了邀请函还是递了拜帖了,凑到她的院子里刚摆完演武场接着又要开上茶话会了?
“展如哥哥!”翊阑珊一见这白衣展如赶紧站起来,娇俏的小脸顿时笑开了花,甜甜地问道:“你许久没出来了,我前日里送你的熏香可还好用?”
“展如殿下来得甚是时候啊,你们学里的事本轮不上老朽来管,可这问秋仙子是我昆仑山的贵客,我昆仑仙侍不过分说了两句,阑珊公主竟对我昆仑山出言不逊,殿下身为书院监管,可否给老朽一个交代?若是不然,老朽只得舍了这老脸亲上九重天去讨个说法了。”
展如拱手行礼,正要说话,翊阑珊闻言确是一急,怒道:“你这老头,不过仗着老迈博我展如哥哥同情!若再说个没完,小心本公主教训你!”
问秋实在看不下去这位翊阑珊公主如此张狂,正要走出屋去也分说几句,却不料天上又飘来几缕紫白的烟云,问秋脚下一顿,心中一紧,直觉黑云压顶心中不妙,还是再躲躲罢!这便又退了回去。
“仙上一来二去的作甚?”一旁的露槿耿直问道。
“嘘!”问秋赶紧捂住她的嘴。
“本君多年不出昆仑山,竟不知天狼一族也能欺压我昆仑了,倒是稀罕。”
话音刚落,九位紫白紫白身姿俊逸的神君飘飘然落在了昆山先生并时箬所在的墙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