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零几年的时候,星空中学的学生组织还是一盘散沙。当时的分管学生组织的老师认为这样工作效率低下,且不易管理,便决定把所有的学生组织合为一个整体,这个整体就是星空中学的学生会。
但这埋下了祸根。学生会在这十年多的发展中逐渐长成了一个庞然大物,而分管学生组织的老师又由某个年级主任兼任,不可能全权管理学生会。因此就形成了学生会受主席团管理,而主席团直接向分管学生组织的老师负责的制度。
“不对啊,这怎么算祸根?”齐鹏飞疑惑,“这个制度很正常嘛。”
“单独看很正常,但你看事情一定要考虑到背景。”臧逸玮说道,“星空中学是个高中,即便再怎么搞素质教育,重心还要落到学生的学业和高考成绩上。我刚才说了,分管学生组织的老师同时是年级主任,不管谁坐这个位置,肯定要以年级工作为重。”
这个制度逐渐畸形起来。分管学生组织的老师,或者可以说是年级主任,他所谓的“负责”就是每个月听一听主席团汇报工作而从不验证虚实,而学生会的“管理”就成了只手遮天,说一不二。一边粉饰太平,而另一边闭目塞听。
平日交流不说人话,五分钟的会开个两小时,这只是这帮人的初级形态。森严的上下级制度,无时无刻的疯狂斗争,也只不过是必然产物。而暗流涌动之下又滋生出其他东西,比如说隐形的“利益”和“资源”的交流。
资源的交流说起来绕口,解释起来却很简单。举个例子,体育部的部长想要让自己的部门综合评测排名靠前,就跟自己的部员打招呼,说这次运动会一定要给组织部的部长安排一两块金牌。而组织部部长心知肚明,汇总分数的时候说不定“不小心”就把体育部的某项分数改高了一些。
至于隐性利益,可能是自习课随便找个借口就去学生会办公室打游戏,也可能对下属呼风唤雨从而满足权力欲,有时候活动预算向上多报一百块钱,于是矿泉水就变成了可乐雪碧。千人千面,不同的学生会干部眼里有不同的利益。
“他们说得那么光鲜亮丽,合着都是假的呗?”齐鹏飞说道。
“你要是信了他们就不会找到我这儿了。”臧逸玮不屑,“这帮人没一句实话。”
“那都臭成这德行了,你打算怎么办?”
“刚才说完了分久必合,现在就说说合久必分。”臧逸玮继续说道,“我真正觉得这伙人变本加厉是在这学期末会议的时候。”
在这次会上,新任主席团大幅度提高了新学年的预算,还令臧逸玮加收社团社费,并将其全额上交学生会。这两个决议非常敏感,如果说之前还算小打小闹的话,这就已经算是主席团大杀四方的第一步了。
欲望之火一被点燃就再无熄灭之日。一旦学校管理层知道主席团的在钱上动了手脚,整个学生会都要受到无差别的降维打击,包括臧逸玮和其他无辜的干部,。
这些人私下开了一个小会,会上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必须向分管学生组织的老师汇报主席团的作为,并改选主席团。另一派则建议先按兵不动,等到学生会事发之后,再把掌握的证据交给分管学生组织的老师,以求自保。
“我和我的部长觉得都不行。这只是表面功夫,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今天的这些‘勇者’就是明天的恶龙。”臧逸玮评价道,他特意强调了“我们的”这三个字,“所以我们做出了决定,把我们的社团联合部从学生会独立出去。”
“老黑,我明白了。制衡,你的意思是社团联合部独立之后就可以和学生会制衡,”齐鹏飞说,“学生会有了顾忌,自然不敢再乱蹦跶。”
“就是这个意思。”两个人碰了杯子,把酒一饮而尽。
齐鹏飞又给臧逸玮和自己的酒杯倒满了酒,手刚碰到酒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老黑,那既然我已经是社团联合部的人了,现在我能做点什么?”
“部门方面的现在还不需要,等咱们部人齐了之后我再告诉你,”臧逸玮说道,“我还有件事想问你,你中考考多少分来着?之前聊天的时候忘问你了。”
“总分590。”
臧逸玮脸上露出了惋惜的表情,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啊,离重点班就差了两分。”
齐鹏飞摇了摇头,他四处看了看,探身在臧逸玮耳边轻声说道:“没事,我可以进重点班。我老爹都给安排好了。”
臧逸玮若有所得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你这分数进普通班,我说实话,有点屈才。”
“普通班不好吗?”齐鹏飞有些奇怪。“我老爹说有些学校会安排好老师去教普通班。”
“倒不是这个。成绩高低,老师占小头,到头来还是要看自己。”臧逸玮说道,“主要是某些普通班老师学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听说有些班主任从高一就开始摁着你开始学习,社团学生会什么一个甭想。我怕你被分进了这种班,之后不好开展工作。”
“我觉得我运气没那么差。”齐鹏飞哈哈笑了两声,“中考的时候已经提前倒霉过了,再怎么着也不会再差下去了,否极泰来嘛。”
臧逸玮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U盘放到了桌子上:“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人了,那我不意思意思就太不好意思了。这玩意儿是给你的福利,千万要收好别丢了。”
齐鹏飞刚伸手要去拿,听见了臧逸玮说的“福利”两个字,一愣,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福利?老黑咱不兴搞这个啊。”
臧逸玮嘴角抽了抽:“你想哪去了,你以为这里面是啥?”
齐鹏飞脸上仍旧挂着笑,笑容却尴尬了几分:“没有没有,老黑你继续说,我听着。”
“这里面是我总结出来在学校里生活和学习的一些经验,里面有几套去年九月份高一月考的卷子,你可以提前熟悉熟悉学校的题风。还有就是社团的介绍,只要你有兴趣,就能找到你喜欢的社团,我跟你保证绝对没有落下的。”
齐鹏飞一边接U盘,一边问道:“有动漫社吗?我初中的时候干了两年正社,搞了不少活动呢。”
“有,而且我再告诉你个福利——动漫社的社长正是在下。”臧逸玮眯着眼睛看着齐鹏飞,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要是干好了,高一完事我一卸任,你就是下一届的动漫社社长。”
这话颇有种“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意味。不过齐鹏飞却深信不疑,臧逸玮今天都跟自己掏心窝子了,他说的话,能有假吗?
“不过说起来,我那社长也没什么意思,”提到动漫社的社长,齐鹏飞不禁感叹起过去,“当时初中的同学觉得动漫就是些不入流的兴趣,再加上当时的动漫社都成了个烂摊子,社长的位子你推我推,我一看,没人干我就干吧,也没人说让我卸任,一干我就干到了初三毕业。”
“等你来了,让你看看咱们的社团,包你满意。”臧逸玮说道。
“那就九月份开学见。”
两个人把最后一点啤酒喝了个干净。最后还是臧逸玮结的帐,齐鹏飞也没有去争。之前他觉得要让部长对自己有个好印象,但他喝完这顿酒之后,便觉得这种事情老黑都说好了自己还去争,那不是让自己兄弟没有面子嘛。
分别之前,臧逸玮凑到齐鹏飞身边,搂着他的脖子郑重嘱托道:
“分完班之后,你们班主任就会建个群,你在群里多走动走动,争取在开学之前把新同学认清楚。回头你要有合适的同学就让他加我QQ,三四个就行,弄好之后我今年就不需要跟着他们走宣讲会了,每年一到宣讲会咱们部都特别头疼。”
“老黑你这么有才不会连宣讲会都搞不好吧。”齐鹏飞惊讶。
“我们和他们关系一直不好,他们就事事卡着我们,宣讲会就是一个,”臧逸玮话说了一半,他看了一眼齐鹏飞,“希望有了你们之后,部门就不这么憋屈了。”
齐鹏飞握紧了拳头,眼神坚定:“我将竭尽全力。”
“好!”臧逸玮大概有些醉了,他高呼一声,重重地拍了齐鹏飞的肩膀:
“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同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