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圆球很简单地控制住了卢米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
“救救我！”那个被黑球抓住的男人一脸惊恐，声嘶力竭地向周围的人求救。四周没有任何一个人伸出援助之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麻木和事不关己。
“你们这些蠢才！！！就该这样堕落下去！！！直到永远！！！觉醒者万岁！！！”被抓的男人知道，自己已是逃跑无望，便不再求救，而是改成了咒骂。但是他得到的回答，依然是众人的冷漠和麻木不仁。
这太奇怪了。
卢米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一直有这样的感觉。
除了世界是方的以外，这里最奇怪的地方在于，人们都是一副麻木不仁的表情，青春活力只存在于一些小孩子的身上。其他每一个人，他们都像是因为活得太久而失去人生目标的老人一样。这些人对什么都不关心，也不在乎。他们只是机械地活着！
他们并不是头脑简单、由电脑生成的NPC——这一点，卢米敢肯定。他们有独立的思想和感情，但是又不像他曾经熟悉的那些一线城市市民那样，每天忙忙碌碌，为生计而拼命奋斗。
“猪！”
卢米的脑中出现了一个养殖场，那里有许许多多肥美的猪，它们无忧无虑地吃，无忧无虑地睡，直到它们最终变成一根火腿肠为止。而这个世界的人，都是那养殖场中的猪！他们虽然活着，但是已经死了。
这时，一个大灯从黑球上出现，灯光准确无误地照射在中年男子的身体上。接着，这个男子的身体变成了0和1组成的的数据流，没过多久，数据流凭空消失了。眼前这一幕，似乎并没有什么新奇，人群自顾自地四散离开，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留在原地的，只有目送黑球离去的卢米。
通过刚才的观察，卢米知道，那个中年男人应该是被这个虚拟世界删除了。理论上说，那个男人应该从现实世界的铁罐子中清醒过来了。只是不知道现实世界里，他会被如何处置？
是再一次建立新身份，投入到另一个虚拟世界？还是直接被现实世界的机器人肉体消灭？
这些不重要，卢米不想知道。
“你很特别！”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卢米的思考。
“谁？”卢米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女人。这个女人他认识。没错，正是他的邻居，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个人，那个玩音乐的女人。卢米看着这个女人，没有说话。
“你的眼神和他们不同，”女人自顾自的说道，“我观察你一个下午了，你好像对这个世界并不是很了解。你一直在观察这里，所以…你是从上层世界过来的流放者吗？”。
卢米没有回答。
这种情况下，保持沉默总好过随便接话，他是一个谨慎的人，最擅长按兵不动。
“刚才那个被删除的男人，”她顿了一下，“是我们组织的同伴，之前，他非要去上层世界看看，就跟系统贷了一笔虚拟币，但是他无力偿还…结果…结果你也看到了，”女人侧过脸，似乎不想面对，“他因为逾期无力还款，被系统删除了。不过，这对他来说，也许是一个美好的结局，毕竟，他终于从这个监狱中解脱了！”
从始至终，卢米都没有接这个女人的话，他只是默默地听，收集这段话里有用的信息，分析其中更深的含义。
“监狱？上层世界？虚拟币贷款？还有最重要的——她为什么跟踪我？”卢米一直沉默地看着这个女人。
终于，在卢米警惕的眼神中，女人好像明白了什么。“不好意思，”她有些歉意的说道，“刚才只顾着自说自话，我叫岳芸霄，是觉醒者组织的一员。”
“卢米。”看着岳芸霄伸出的手，卢米礼貌性地和她握了一下。
“总之，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人，也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加入觉醒者！”岳芸霄开门见山地提出建议。
“觉醒者…那是什么？”卢米看着这个女人，终于问出了他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你不知道觉醒者？难道上层世界没有觉醒者吗？好想去上层世界看看。那里是不是和传说中的一样？”岳芸霄连珠炮似地发问，在说到“上层世界”时，她的脸上露出了憧憬。
“所谓的觉醒者，其实指的是我们这种爱探索世界真实的人。这个世界很大，有些人从这里出生后，一直活了数千年，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城市。因为这里的生活很安逸，饿了可以去食物站领取食物。剩下的时间，就可以在城市里随便转悠了。
“但是这里有宵禁，晚上九点以后，绝对不能出房间。否则会被刚才那种黑球扣除50虚拟币。当你虚拟币欠费达到5000，并且在100天内无法偿还债务，等待你的，将是被系统删除的命运。
“因为这个规则，我们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每天认识的人没什么不同，做的事也都是类似的。我们不知道这座城外面是什么，不知道那里会有怎样的世界。
“我们当中有些人，对这样单调的生活感到厌倦，他们开始了对这个世界的探索。到了夜晚，顶着被扣虚拟币的风险，他们不再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去未知的远方探索。有些人因为欠费被删除了，有些人却活了下来。
“随着出去探索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开始彼此认识了，渐渐地，这些探索的人为了互帮互助，建立了一个组织，这就是觉醒者组织的由来。
“我们会向组织上报自己的id，在有需要的时候互相帮助。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知道，你和那些浑浑噩噩接受简单命运的人不同，你的眼中有他们没有的东西。这就是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的原因。”岳芸霄终于回答了卢米所有的疑问。
听完岳芸霄的话，卢米有些震惊。
按照她的说法，这里其实是一个超大号的监狱，系统分配的房间，实际上就是牢房。白天你可以随意行动，但是晚上必须回屋里过夜，否则就是违规。
卢米恍然大悟，怪不得在这里没看到任何交通工具，因为这个世界的人不能也不需要离家太远，也就没有旅游这一概念。每个人的活动范围，只能限制在双腿一天所能走到的极限距离内。超过这个距离，你就要承担由于回不了家而被扣费，甚至被删除的风险。所以这里的人才那么懒散安逸，所以这里的人才会眼神麻木。
如果在这个世界生活几百年，卢米心想，就算是地球上最死宅的人也会疯掉吧。毕竟，这里的娱乐设备相当有限，转悠了一下午，卢米才发现了五家食品站和一个小公园，公园里只有着一个最简单的秋千和一个饮料站。而秋千旁，只有一个贩卖气球的自动售货机。除了这些，卢米什么都没有找到。
这里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其他任何可以娱乐的设备。这里只能保证你最基本的生活。
而这种生活，根本就不配叫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