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徐杀生在磨虎山寨主的练功房里半梦半醒地守着,几个女人在内室安歇。
而悬崖下苏婴与令宁在幽谷深涧苦寻半天,始终寻不到唐雁的尸首,眼见玉兔初升,四下皆昏暗起来,终于死心,只道是教山里的野兽给叼走了。
湿气蒸腾,崖底陡然冷峻起来,二人寻了一处山缝生火过夜,瞧着苏婴面容仍泛着悲意,令宁忍不住宽慰道:
“二师姊,大师姊已然去了,只怪她命苦,看错了人。”
“师姊本就纯挚,不识人心险恶,受张道一所骗,不能怪她,是我等无能救不了她,大师姊身死,此番回去不知该如何向师父她老人家交代!”
苏婴喃喃说着,面色陡然坚毅起来。
“宁儿,明日一早你便启程回山回禀师父,我要向西去,寻欢喜和尚的踪迹,若不杀此**,师姊怎能安去!”
“二师姊你可想清楚了,欢喜和尚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实力比之一流高手还高出一线,若真遇上,我怕你敌之不过。”
令宁钳口挢舌,又担忧道。
“他不是喜欢良家女子么,我以身饲虎,还怕他不上钩。”
苏婴冷笑道。
“万万不可,师姊你该知晓峨眉山的规矩,弟子若失了守宫砂,定会被逐出山门,绝无回转余地!”
令宁大惊,连忙劝阻道。
“只要能为师姊报仇,即便教我豁出命去,我也心甘情愿。”
苏婴斩钉截铁道。
“我知晓你不会听我,可千万要小心,若是寻到欢喜和尚的踪迹,可以回山请师父灭他,如果师父出手,那杀这厮便易如反掌!”
令宁知晓苏婴性子执拗,除了师父和大师姊谁都说不动她,只得叹了一口气,叮嘱几句,而后话锋一转:
“说起来师父对大师姊可真是偏心呢,知晓大师姊不善与人争斗,便教了她以劲推气,气变为力的渔剑指自保。”
“大师姊既已去了,那从今以后师姊你便成了峨眉山的大弟子了。”
“宁儿你说的是什么胡话,大师姊永远都是大师姊,只有这一个大师姊!”
苏婴诧异地瞧了令宁一眼,见对方被自己盯的垂下头去,轻声责备道。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山寨里的几人都醒的早,几个女人去忙活饭食,徐杀生寻了一柄锄头,开始在山寨里挖坑。
死了三十多山贼,若任其曝尸荒野,总归是太过残忍,更怕尸首腐坏,生了瘟疫,荼毒山民。
不过此非一日之功,快到正午,徐杀生已汗流浃背,一把扔下锄头,跑去厨房喝水。
正好蒸饼熟了,几人围坐一桌,分着吃了,徐杀生兀自吃着,唐雁突然道:
“徐公子,你若有要紧事,就先行下山罢。”
“我已无颜再回峨眉,天下虽大,可除了峨眉山我哪里都未去过。”
“此处虽是山贼窝,却能挡寒风苦雨,又有一大屋的粮食。”
“三位妹妹被山贼害的家破人亡,即便下山也难以糊口,打算与我一同留在此地。”
“等再过几日便能开荒种菜,温饱足矣,我便留在这儿不走了。”
“你要留在这?”
徐杀生霎时目瞪口呆,又轻声劝道。
“其实你若回峨眉山,云泥师太应不会为难你,毕竟虎毒还不食子呢。”
“你身怀绝技,然不善与人争斗,若教那帮残匪杀个回马枪,几十山匪一拥而上,纵使你有上乘的点穴之法,也斗他不过,你们几人便如羊入虎口,逃也逃不掉!”
“我原以为离开了那座山,便能得些许快活,不想现今又困在了这座山上!”
唐雁眼神恍惚,她的生世便如漂泊不定的浮萍一般。
云泥师太虽极为疼她,育她长成,却对她管教甚严,更有许多不合常理的奇怪规矩缚着她,让她少有喘息之机。
“这里虽是山贼窝,却也是一方净土,出入仅有一条通路。”
“我在山寨外的路上栽上一片竹子,等再过几年长成竹林,掩住通路,便再无人能来此了。”
峨眉山上多竹,唐雁自幼便移竹、种竹,极为精通种竹之法。
“嘿嘿,你这法子太慢了,与其费心栽竹,不如将这些山匪的尸首拣出几具,摆在寨门口,时日渐长,风吹雨打,化成森森白骨,保管再无人敢来此侵扰!”
徐杀生哑然失笑,道。
“这倒是个好法子,可是人死为大,这些山匪也并不想作山贼,只因兵败,才被逼上山为寇。”
“若朝廷的赋税降一些,谁又愿意跟着李神奴作那些大逆不道的事呢。”
唐雁叹道。
“昨日我诓了她们去崖下寻你,定是遍寻不到,若心中生疑再回这处山贼窝探查,你当如何?”
徐杀生情知唐雁留在此地绝非良择,自己本可一走了之,毕竟对方是峨眉派的弟子,与潜龙教乃是世仇。
不过终究是心软,唐雁如今已是无家可归,自己若不帮她一把,恐怕对方在这险恶江湖渡不过几日。
“这……?”
唐雁蹙眉。
“留在此地绝非良计,这三位大姊也不能在这山贼窝里久留,一则恐残匪再回,二则死了这么多的人,已非善地。”
“我倒是有个好法子,山下有一间青蚕客栈,那店主柳三娘子有邪术,作恶多端被我教训一番已逃走了。”
“不过那日一时愤恨,将那客店烧尽了,还有十来头驴子栓在外面,也不知是死是活!”
“三位大姊不如去山下招揽几个伙计,重开青蚕客栈,这山寨里粮食颇多,任其腐败在此也是暴餮天物,运到山下贱价典卖,也是做一件好事,不知三位大姊觉此法如何?”
“倒是一个好法子,寨主还藏有许多银两,足够我们姊妹三人过活了。”
其中一最为稳重者,是原磨虎山寨主的大夫人,名为吴巧嘴,会些粗浅的手脚功夫,顿觉有理,即点头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