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以后再寻时机揭穿那厮的骗局,不过我终究还是低估了水老爷对延年益寿的渴求。”
“他今年已有八十岁高龄,自觉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原以为水员外是看上了吞丹真人的点石成金之术,不料是那不死丹勾着他。”
“人愈老愈怕死,此话不假。”
杨江龙说着叹了一口气。
“我看他邪祟蒙了心,古今往来,多少王侯将相,你见有那个长生不老,此不过是妄谈,不足为信!”
徐杀生冷笑道。
“我也不信,可水老爷却深信不疑,那吞丹真人说要在百里县立庙传道,布施四方。”
“水老爷便大手一挥赠其五百两银子,在北邙山上盖了一座吞丹庙,供其传道收徒!”
“后来我也曾私下里提醒过水老爷,不过他丝毫未听我的,反而责怪我要阻他的长生大道,吞丹真人日日用金汞、辰砂炼重楼大丹,供水老爷服用。”
“不过十日以后,水老爷便白发转黑,精气充盈,竟又娶了一房小妾。”
“众人都说他是返老还童,枯木逢春,由此对吞丹真人更是深信不疑。”
“后因我多次说那厮不安好心,定有他求,水老爷大怒,便将我辞出水府,如今已一月有余!”
“今夜吞丹真人要在吞丹庙召仙女下凡,已广邀百里县豪绅、信徒前往北邙山观礼,就连县太老爷暗地里也吃了不少那厮的丹药,今夜也定要前去与仙女一会!”
“这厮担心我今夜坏他好事,便将我诓出城去,欲要害我!”
“今夜么?到时候我到要见识见识,这吞丹真人到底是真是假!”
徐杀生已下定决心弄清楚事情原委,如今看来吞丹真人定是江湖术士一流,绝非道家正统弟子。
“好,若有小公子襄助,定能拆穿这厮的真面目!”
杨江龙不禁有些振奋,喜道。
徐杀生与唐雁在县城里的一处食肆里吃了两锅拨霞供,又品过百里山茶,直到黄昏。
此时百里县已有许多蜀人三五结伴前去北邙山,观吞丹真人召仙女下凡。
徐杀生牵了驴子与唐雁、杨江龙一齐前去。
吞丹庙建在北邙山的中峰,上山需踏过九百九十九阶石阶,三人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爬上山头,有许多虔诚新徒,几乎是一步一叩,额头青肿兀自未知。
吞丹庙殿前供奉着一座蛙身人面的怪像,庙口立着一尊老大的三足石炉,炉里插满了香烛,檀香弥漫,熏的人头昏脑胀。
许多蜀人跪在殿外磕头祷告,近些日子,吞丹真人已接连收了十来个弟子,俨然得道真人。
有两个年轻弟子摆了一条长桌,上置十来颗青色丹丸,皆用蜜蜡裹着,问其为何物?
道人说此丹名为一转刀涅丹,服之可以治百病,驱邪补气,一颗只要十两银子,还说什么丹分九转,吞丹真人正在炼二转仙丹,服之可延年益寿。
徐杀生听罢自是不信,却也没有表露出来,只说囊中羞涩,那年轻道人听罢露出鄙弃之色,便扭头和其他豪绅寒暄了。
眼见着天光昏暗起来,吞丹庙所在中峰也聚了约莫两千来蜀人,还有许多豪绅、县官已坐在了庙外的空地上,都眼巴巴地等着吞丹真人现身。
直至月上东峰,吞丹真人才着紫金道袍,手握白玉葫芦拂,由两个道童侍候,缓缓自庙中走出,面容满是肃穆,清净。
“恭迎吞丹真人!”
左边的道童清喝一声。
众信徒俯身便拜,三人隐在最外,不得已蹲在地上。
“老道奉师祖下山救民水火,传良方,治邪病,今日尔等非是拜我,而是拜我塔教蛙神!”
徐杀生垂首细听,闻其供奉塔教蛙神,心下了然,原来又是塔教余孽祸乱民间,今夜非除了这伙妖人不可!
“老道如今为救世人,正在炼二转重楼丹,此丹可令人延年益寿,返老返童,只是如今正缺一柄可捣金汞的捣药杵。”
“昨日我已上告月宫,嫦娥仙子今夜便会乘月而来,赠老道月宫捣药杵,到时天降甘霖,众位切不可大声喧哗,惊扰仙子!”
吞丹真人说着,来到早已摆好的供桌上,燃了三只檀香,点在香炉上,又烧了一道黄符。
而后脚踏天罡禹步,左手结印,右手挥舞拂尘,口中念念有词,而后将指陡然指向东峰峰头的月亮,道了一声:
“且看,嫦娥仙子就要下凡了。”
黑压压地人头皆扭头望向东峰,只见一月倚山,白如玉盘,隐隐现出一个白色人影。
而后缓缓朝着吞丹庙飞来,人影脚下云雾蒙蒙,火光透射,摇曳着长长的云气,似是嫦娥仙子踏云而来。
不过几瞬,便踏过幽涧,直朝中峰而来。
“嫦娥仙子下凡了!”
不知谁叫了一声,众人皆痴痴凝望着,如痴如醉,想要一睹仙人风采。
“噤声,不可直视,莫亵渎天人!”
吞丹真人一声低喝,众信徒忙低下头去,皆诚惶诚恐。
眼见着嫦娥仙子衣玦飘飘,乘月而来,怀中还抱着一只玉兔。
徐杀生冷眼瞅着,仙子乘月而来,似无凭无靠,全靠云气,可他心里万分不信。
唐雁已紧张到不自觉抓住了他的袖子,白日还怀疑吞丹真人作妖弄假,此时她心里已信了七八分。
杨江龙眉头紧锁,心中已然开始怀疑自己,莫非吞丹真人真能召仙人下凡?
不过一刻,嫦娥仙子已到了吞丹庙的飞檐上,而后脚下陡然涌起一阵云雾。
便见嫦娥仙子自虚空轻移莲步斜斜地朝着吞丹真人走来,面容华贵,仙风袅袅,果真是仙人风姿凡人难及。
“吞丹道人,昨夜你上告月宫,说你遵从师命,要解救万民水火,欲借我月宫捣药杵一用。”
“我念你一心为民,今夜便将这玉杵送予你,望你一心为善,莫堕了真人名头。”
嫦娥仙子雍容华贵,任谁也不敢生出丝毫不敬之心。
吞丹真人似激动万分,接过捣药杵,跪倒在地。
而后便见嫦娥仙子莲步轻移,顺着来时的方向缓缓升去。
“仙子留步!”
正在此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呼喝,只见一个人影纵身跃起,一步三丈,就欲拦住仙子飞天。
“仙子初次下凡,怎地这么快便要走了?!”
徐杀生运起潜龙穿云纵,几个纵身便已来到庙门口。
吞丹真人见状忙起身,高喝一声:
“何人捣乱!竟敢扰仙子飞天!”
说罢使了几个眼色,左近的五六个道士皆扑了过来,想要捉住徐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