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墨冷山便跃过高墙潜入府中,后隐在蓬莱阁三层楼阁上,居高临下盯着园内动静,见墨家父女竟藏在此地,当下大喜。
但他心思深沉,硬是忍到半夜里四下皆黑,才潜进东院与墨老头相见,又听墨老头说了慕容飞花在墨冷月身上种下寒毒一事。
虽已被徐杀生化解,当下却也生出杀机,欲设伏困杀徐杀生。
之所以对徐杀生出手,除却墨冷月深受寒毒之苦的缘由之外,还有一层更重要的缘由。
自李神奴兵败以后,墨冷山作为其贴身护卫,便追随其逃入剑门山,隐在蜀卫中躲避朝廷追杀。
西蜀女帝因其是墨家弟子,上有老父善打造攻城器械,颇为看重,又因其初出茅庐,根基不深,易于掌控。
便许以高位作了蜀卫的堂主,地位与西蜀女帝三代家奴的司徒布衣平起平坐。
墨冷山已知西蜀女帝与慕容飞花是生死之敌,便想杀其师弟回剑门山邀功。
只是却不知西蜀女帝与慕容飞花结仇,乃是为了化龙仙术,若知其中隐秘,定然不会杀徐杀生,而会想方设法生擒,借徐杀生要挟慕容飞花交出化龙仙术。
墨老头虽百般劝阻,却也拦他不住,只得归于一叹,说起来也怪不得他。
毕竟徐杀生是一个外人,还是潜龙教余孽,墨老头纵使心有余,却也不可能为其与自己的亲子相对。
次日一早,徐杀生带着铁头和尚去往青牛镇寻苏家母女。
墨冷山则率着十个蜀卫去见唐、苏二人,亮明蜀卫堂主身份,将徐杀生的潜龙教弟子身份尽皆说了。
唐雁先是一惊,转而又想,此言且不论真假几何,自己与徐杀生相处甚久,对方本是少年心性,良善憨直,又几次三番相救自己。
自一夜荒唐以后,对自己更是百般呵护,求无不应,自是不信,便道:
“等杀生回来,再问个清楚。”
墨冷山面上陡现狠厉之色,又募地隐去,峨眉山虽排六大派最末,却也不是唐门轻易可以得罪的,万不能动武,只得又劝道:
“三年前家父见过这小子与慕容女魔混在一起,慕容女魔对他极好,又呼其为师弟,这厮是潜龙教余孽的身份,定然错不了。”
“唐姑娘现今迷途知返,尚有回旋余地。”
“若教江湖豪杰知晓唐姑娘曾与潜龙余孽相伴数月,有风言风语流传出去,不免让峨眉群英蒙上污名,于云泥师太不利。”
苏婴立在一旁听着,墨冷山话中已暗含威胁之意,当即面色一变,冷冷道:
“墨堂主莫要凭空污人清白,我师姊跟随徐杀生不过是怜他年少,欲使之回头是岸,不要重走潜龙大魔慕容枭的老路。”
“于江湖豪杰、大宋百姓都是一件舍身饲虎的大好事,怎会教我峨眉山蒙上污名!”
“呵呵,苏姑娘所言极是。”
墨冷山言语间退了一步,拱手道。
唐雁听两人话中所指,徐杀生好似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一般,心中登时涌起烦恶之意,姑且不论墨冷山所言真假。
即便徐杀生真是潜龙教弟子,在她心里已笃定对方,无论将来世事变迁,白云苍狗,她都始终不渝。
却不料苏婴陡然出手,点中她的璇玑穴,而后对墨家三人道:
“既然师姊的除魔计划已失利,我二人便要回山复命了。”
她早就想带唐雁回山,只因苦劝唐雁无果,又有徐杀生护着唐雁,此番正好趁此时机,既将唐雁与徐杀生划清间限,又能带师姊回山复命,正是一举两得的好计。
而后将唐雁抱到马车上,又告诫墨家三人不准将此事传扬出去,否则峨嵋派决不会善罢甘休,后一路朝着巴蜀而去。
墨冷山则带着蜀卫,在大屋里布下天罗地网,静待徐杀生中伏。
至于两个小丫头,全然被蒙在鼓里,秦小蛮被点中穴道,扮成唐雁的模样,端坐于内室,因隔着两层珠帘,徐杀生看不真切,自然无从分辨。
而秦小竹听墨冷月吩咐,领着徐杀生进了大屋以后,墨冷月又恐其节外生枝,早就点住其哑穴,有口不能言,自然不能从旁提点徐杀生有伏。
“嘿嘿。”
徐杀生忽然泛起一阵冷笑,陡然窜到墨冷月身前,以虚指疾点对方身上各处要穴,手法奇快。
几人还未看清,他便复归原位。
“你这魔头对我作了什么?”
墨冷月登觉浑身真气行运凝涩,几处穴道痛的厉害。
“我本已为你祛除寒毒,不求你感激于我,但也不愿你恩将仇报。”
“这次点中你七处大穴,若无渔剑指解穴,这辈子你休想再练武了。”
墨冷月闻之登时面如土色,徐杀生此举无异于废了她的武功,焉能不惶!
“墨老头,要放过他也不是不可,可若是轻易放过你们,传将出去,教江湖上的人知晓慕容飞花的师弟,竟任一帮宵小欺凌,岂不是堕了我教潜龙大魔的名头!”
“你这千金既如此薄情。留在你身边,也不过是一个累赘罢了,不如留在我身边,作一个端茶递水的使唤丫头,磨磨她的性子,汝意下如何?”
徐杀生淡淡说罢,言下之意,便是教他从儿子和女儿中选一个活命。
“徐杀生,你不得好死!”
墨冷山气急攻心,即吐了一口血,厉声骂道。
徐杀生听罢淡然一笑,全然不放在心上。
他完全可以将墨家三人和余下蜀卫斩草除根,不过墨老头终归过不致死,又替自己照料家宅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己终是下不去手。
转念一想,不如留下墨冷月,当作质子。
若墨家二人泄露了自己的身份,自然墨冷月性命不保。
且日后墨冷山再想打自己的主意,也势必投鼠忌器,有所顾忌。
“若尔等今后夹起尾巴做人,莫要再寻我潜龙教的晦气,她便能活命!”
“好罢,月儿性子本就刁蛮,留在公子身边侍奉一段时间,也未尝不可。”
墨老头老泪纵横,长叹一口气,他到底也是选了自己的长子活命。
“爹爹!”
墨冷月疾呼一声,面上满是不可置信。
“爹爹对不住你。”墨老头一脸愧色,不敢去看她。
“既然如此,墨冷山,就快带上你的人滚出我的府邸,此番饶了你的性命,希望不要再有下次。”
徐杀生立在一旁,冷声道。
几个活着的蜀卫忙过来扶起墨冷山,仓惶往外奔去。
徐杀生又喝道:
“把屋里的尸首、罗网一并带走,免得污了我的屋子。”
众蜀卫分出四个,将屋里的尸首一人背了一具,又携了蒺藜网,往外奔去,墨老头眼中忽地失掉了精气,佝偻着身子,亦步亦趋坠在后头。
“若尔等以后本分一些,不要走漏此事,这丫头便能活命!”
“多谢徐公子!”
墨老头闻之,大喜过望,回身俯身拜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