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书子苦着脸，道：“‘意志’可没说，凛然这孩子还有个怪物妈呀。”
鬼王煞苦笑摇头，道：“还真是意外呢，严肃了几百年的你，也学会调侃了。”
两鬼再次对视，相对许久无言……
卫凛然此时身处郊外一座废弃工厂，没有恢复原来人类面容的打算，维持鬼身，是她现在唯一能感觉到一点安全感的做法，同时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愧疚。短短一天里，发生了许多改变她生存轨迹的事情，她需要真正的面对自己，走出迷惘，真正强大起来。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复活尹乐宁。
是的，她要复活尹乐宁，想尽一切的办法，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换，也在所不惜！
她需要个导师，学识渊博的廖书子就是最佳人选，所以，她必须耐心地等待夜晚降临。
等待总是难捱的，好在还有小狐狸卫小思，算是给了她一点点慰籍，这才不让她觉得，全世界再一次抛弃了她，而她的手，一直不曾离开胸前的吊坠，那里面有她最亏欠也是最牵挂的人。
夕阳沉下，卫凛然站在废弃工厂的大门外，望着天边的那一线橘黄色的晚霞，身形逐渐隐匿不见。她以超高速的移动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抵达了学校门口，这种速度，是早先的她无法想象的，这还是有正值晚高峰的缘故，否则，速度会再拔高数倍。
卫凛然早在离开游乐园不久，就退出了那种近乎无敌的模式，满打满算，不过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的时间。过了这段时间以后，在想进入那种模式压根就不可能，她隐约意识到，这或许是，对新生鬼魅的一种保护，应该跟鬼界的意志有关。
对鬼界，甚至对鬼魅的了解卫凛然都极度匮乏，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些，或许只有廖书子才能帮助她吧。
新年的第一个夜晚，人流量可不比除夕夜少。街道上，尤其是商业街，几乎是人挤人人挨人，母校和商业街比邻，这里的冷清与之有天壤之别，反倒是合了卫凛然现在的心境。
身形再度隐匿，收敛浓郁的鬼气，悄默声潜进了校图书馆。
进入里面，安静和静谧与上次离开之前别无二致，凝神静听之下，她捕捉到了那一抹抹熟悉的翻页声，心头稍安，想了想，决定还像之前的那样去三楼等廖书子主动现身。
这次她没有獠牙指路，以她现在得到了巨大提升的感知力，依旧无法捕捉到廖书子的准确位置。
来到上次的三楼窗边，望了眼窗外刚刚升起的清冷的月，攥紧了脖子上的吊坠。
“两月之约还未到，看来你是得到那四件东西了。”
卫凛然收回思绪，抬头直视现身的廖书子。不知道为何，她现在第二次面对廖书子，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敬畏心，且有种凌驾其上的优越感，还间接影响了她对廖书子的态度。
对于廖书子的及时现身，卫凛然没有多少意外，也不多废话，从空间耳坠里取出汉锋的长匣子，打开，里面盛放着汉锋和秦令，就这么淡淡的看着廖书子不言语。态度很明确，我已经完成了你提出的条件，现在是你该履行约定的时候了。
廖书子看了看卫凛然，也不理会秦令，抬手轻抚过汉锋圆滑的刃，低垂的双眸里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还差两件。”
卫凛然顿了顿，示意慧灵姐妹恢复横刀的本来面目，把横刀放在了汉锋的旁边，又攥了攥脖子上的吊坠，抿唇过了许久，才小心地摘下来，轻轻地放在横刀刀柄上，然后再度与廖书子对视。
廖书子学着卫凛然的样子保持沉默，卫凛然甚至从廖书子的眼里看到了好整以暇。咬牙，附身拿起吊坠，催动精纯的祖炁，把里面残魂状态的尹乐宁放出来，过了三秒，赶紧收了回去。
见到廖书子满意的点头，卫凛然从新挂好吊坠，然后才拿起横刀，至于秦令和汉锋，根本没动。出奇的，横刀里的慧灵姐妹没有吃吊坠的醋，安静的很，对于这一点，卫凛然也是很满意的。
廖书子整了整衣襟，摆出了一副严禁慎重的姿态，朝着卫凛然严声道：“好了，现在你可以拜我了。”
“哈？”
“拜我出山。”
“……？”
卫凛然愣住了，来到这里之后头一次发声，带着的一丝沙哑让她的嗓音性感而妩媚，却遮不住语气里的不解和惊讶。
什么出山？出的什么山？你又不是诸葛亮，我也不是刘玄德，出个屁山啊出！还有啊，这里面会不会有阴谋？会不会被卖到鬼界的黑诊所，摘个心摘个肺摘个脾摘个肾啥的，咦？不对呀，鬼魅需要这些吗？难道是做早餐用的？……反正这里面有阴谋，有大阴谋……
廖书子见卫凛然久久没有表态，心里跟明镜似的。
年幼的经历造就了卫凛然多疑多虑的性格，她不会在陌生人或者陌生鬼面前轻易表明心迹，更不会轻易去信任。若非有血煞剑的这层关系在，廖书子可以肯定，卫凛然压根就不会找到这里来。
也不矫情，廖书子咬破自己的手指，沾着荧绿色的鬼血催动体内的祖炁，在空中快速勾勒起来，不一会儿，一个悬空的繁杂玄奥的契约之阵完成了，莹莹的鬼血散发着不可名状的信服气息，廖书子抬手点在契约之阵的中心，嘴里吐出郑重的誓言：
“吾鬼名，廖，被鬼界之意志赋予‘鬼辅廖’之号，从此摒弃之前所有，独存意志所馈赠，今后以鬼辅之责为己任，细心指引、辅佐卫凛然，至死方休，不加害，不背叛，一切以卫凛然之利益为利益，帮其成就霸业，如违此誓，意志厌弃之，三族共诛之！契！”
光华四起，契约之阵的光芒悄然扩散，掩盖廖书子和卫凛然，旋而快收敛化作一道流光，冲破天际消失不见。这是契约之阵完成的证明，而廖书子自此更名鬼辅廖，不在四处游荡，专心指引卫凛然。
鬼辅廖颇有种踌躇满志：“只要有我的辅佐，你将成就鬼界有史以来……”
“我拒绝！”
“哈？！”
这次轮到鬼辅廖愣住了。
卫凛然瞧着呆愣愣的鬼辅廖，脸上平静无波：“按照约定，我在两个月之内完成了四个条件，你该履行承诺指导我开启鬼魅的修炼之道了。至于其他的，抱歉，没兴趣。”
“……”
鬼辅廖从被拒绝的尴尬与不解中回归味儿，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内里的心绪，虽然鬼魅不用呼吸，但是鬼辅廖还是下意识的做了。鬼眸一转，淡漠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一抹狡狯的笑，稍纵即逝，让卫凛然以为出现了错觉。
鬼辅廖示意卫凛然收起汉锋和秦令，然后和声道：“好好好，既然约定已经达成，那我们就开始吧，先说说你现在的状况。”
卫凛然想了想，把这段时间里自身的变化和修为毫无寸进的事，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卫凛然现在很信任鬼辅廖，虽然不大明白鬼辅廖为什么在她面前触发契约之阵，但是这个阵法她还是了解的，一旦触发，发誓的妖、鬼、人的所言所语、一举一动哪怕是所思所想都会被三界意志所记录，然后执行，如果有违誓言，那结果将是恐怖的，就算传说中的强者也休想躲得开三界意志的联手惩处，所以呢，现在的卫凛然对鬼辅廖很放心。
听完卫凛然的述说，鬼辅廖当下指出了修为毫无寸进的缘由。
主因无他，内心深处的排斥和不认同就是了。说白了，卫凛然一直在内里否认、躲避她已经不是人类的这个事实。她在下意识的抵触自己身为鬼魅的身份，仅此造成了修为无法寸进迟迟不能突破的情况。
一语中的，犹如当头棒喝，瞳孔时而扩张又时而收缩，呆滞的看着鬼辅廖说不出话来，巨大的悔意填满心头，攥着脖间吊坠的手已然和脸色一样的苍白。这个答案或许她早在鬼魅形态被触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只是她不敢去面对这一切。无疑，卫凛然因着一时的胆怯和逃避，最终害死了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挚友尹乐宁，徒留虚弱的残魂陪伴在她身边。
“是……我……害了宁宁……”
鬼辅廖微一蹙眉，鬼眸里闪过一抹沉暗，旋而恢复冷漠：“没错，你的软弱和逃避造成了好友的身死，你的弱小和无能造就了你的仇人依旧活得逍遥自在，所以……你必须强大起来，必须攀上那个高峰，成就无人能及的强大和霸业，到了那个时候……”鬼辅廖意味深长的看着卫凛然，缓和语气到，“要想强大起来，首先要面对现实，走出迷惘，从自我认知、自我认同开始。”
卫凛然晃了晃神，攥着吊坠的手紧了又紧，片刻后她坚定点头。
“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决心，这很好，这是个好的开端，”鬼辅廖顿了顿，“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开始吧。”
卫凛然又是一晃神，这种跳脱的节奏感觉上有些似曾相识，貌似某个修炼狂人也是这个说话方式。
鬼辅廖走上前，示意卫凛然放松，手指按在她的脉门，注入一丝祖炁，卫凛然一个激灵，本能的就要抽回手，鬼辅廖似早有所料一样，另一只手钳住她的小臂，轻声道：“放松，我不会伤害你。”
声音似有魔力，卫凛然紧绷的心弦忽的一松，便感觉到从脉门上再次传来一股子凉凉的清流，顺着手腕直达肩膀，旋而随着经脉流遍全身，清流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是眨次眼的时间，清流已然回到脉门然后消失。
看着鬼辅廖忽而凝重忽而激动又忽而惊愕的鬼眸，卫凛然的心已经悬了起来，好在鬼辅廖并没有给她胡思乱想的时间，原地度步数次，终于开了口。
“修为之所以无法提升，我现在已经大致明了了。”
“刚才不是说，是我否定和逃避成为鬼魅造成的吗，您现在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