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历987年7月,沃特·奥斯文降生于麦哲大陆比内斯公国的波特小镇。
波特小镇位于比内斯公国的西北部,是整个公国最内陆的小镇,也是从陆地前往神圣核心和盖特王国的路上位于比内斯公国内的最后一座小镇。
然而这里并不是什么边陲要地,也不是什么通商重衢。
发源于北方大雪山的科沃代尔河一路蜿蜒流淌,在麦哲大陆划过一个S形,流过莫罗王国与文森领的边境,流进神圣核心,在神圣核心的中央大教堂旁边划出一个弧形,再次进入莫罗王国。经过文瑞公国在比内斯公国境内与发源于南方艾泽伦斯山脉的贝亚特河交汇,最终流进婆娑海中。这样便利的水运条件远比路途艰险前途莫测的陆上交通要安全得多也便利得多。而自从一千年前麦哲大陆确立了神圣核心的大陆统治地位之后,除了大陆最南端的混乱之角还生活着那些粗鄙的家伙、不时和瓦尔尼联邦发生冲突之外,整个麦哲大陆已经很久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战争了。
波特小镇的人们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特殊的地理位置和与之不相匹配的宁静生活,特别是二十年前奥斯文家族的继承人成为这个小镇的主人之后。
镇上的居民在沃特刚出生的时候就觉得将来沃特将会是一个有出息的人。这并不是因为他是比内斯公国第一海商世家奥斯文家族的第三继承人、波特小镇的小主人,而是因为沃特出生的时候的异象——那是英雄降临的时候才会有的天降异象!
流传千年的那些英雄的传说中,每一个被时间铭记的英雄都是伴着奇异的天象降临到世间的。有的伴随着弥漫半个城池的香味、有的引来大群鸟雀的飞腾鸣叫、有的会让所有的花在一瞬间同时开放、有的还会引来流星……
据说千年前神圣教皇诞生的那个深夜,太阳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北方大雪山的上面,将黑暗在一瞬间赶走,半个大陆的人都感觉到大地在震颤,强风将大树连根拔起,魔法师感觉到魔法元素如海啸一般涌动,甚至魔法能量凭空增加了两成——而正是在神圣教皇的带领下,人类的勇士才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生物从麦哲大陆赶走,让人类有了一片繁衍生息的和平土地。
而小镇的小主人沃特出生的时候,太阳落山已经很久了,可是就在夜色中,西方的天空忽然爆发出晚霞一般的灿烂霞光,将半边天空都烧红了。紧接着就是瓢泼大雨,真的是“瓢泼”那样的大雨,如同一条河流从天而降,雨滴打在人身上如同石头一样疼痛。要知道那可是七月啊!是绝对不可能下雨的七月!是神灵惩罚下绝对干旱的七月!据说一千年以前,在经历了与恶魔的战争和与恶龙的战争之后,婆娑海的海妖又进攻麦哲大陆。在神圣教皇的领导下,人类的勇士们聚集起来,用魔法师的火球、骑士的长枪驱赶着水妖,最终将上岸的水妖围困在现在的神圣核心。原本那时候七月最是多雨,水妖借着不时降下的雨水能力大增,在人类勇士的包围圈中不断兴风作浪。神圣教皇于是向天上的神灵祈祷,原本多雨的七月变得干旱起来,失去了雨水的滋养,水妖也就没有了继续作恶的能力,最终被歼灭在神圣核心的包围圈中。神圣教皇在最后一场战役结束后在战场的遗址上建立起了神圣大教堂,最终建立起了新的秩序。而从那以后,六七八三个月,也变成了麦哲大陆的旱季,特别是七月,一千年的时间据说从来没有下过雨。而就是因为那一场七月里面的暴雨,波特小镇的农夫们比别的地方的人早了一个月下到田里面种下了当年的第二季作物,不仅卖了个好价钱,还成功避开了那一年覆盖整个麦哲大陆的大寒潮。
什么?你说火灾?哪里有什么火灾!那是镇上的居民庆祝小主人出生的时候点燃的篝火!那天全镇的居民都非常兴奋,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喝酒喝到后半夜……
什么?大雨中怎么点燃的篝火?又是怎么在大雨中举行的庆祝活动?
你走!不想和你聊天!
已经快十二岁的沃特托着腮帮子坐在小镇酒馆门前的台阶上,听着酒馆里面老板正和一个来小镇探亲的家伙吹牛。作为人家吹牛的故事中的主人公,沃特实际上很难找到这个故事里面的那个出生时天降异象的小家伙和自己的联系。
十二年的时间足以让某些事情的记忆变得模糊和混乱,特别是在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对它进行加工的情况下。对于沃特这个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并且有幸保留了前世的记忆的人来说,这个世界的英雄史诗中那些所谓的“异象”比另一个世界的圣人、皇帝以及起义领袖比差远了。
沃特这辈子的老爹是这个小镇的主人,是这个小镇所有居民的领主。说是领主其实并不恰当,因为奥斯文家族并没有贵族身份,仅仅在名义上拥有这个小镇的所有权,但并不具备小镇的统治权。不过千年前神圣教皇制定的律法早已经朽落不堪,没有贵族身份的大商人统治自己拥有的土地上的居民这样的事情在麦哲大陆早已经不是稀罕事儿了。
对于为什么老爹会扔下奥斯文家族祖传的海上贸易生意和自己那只见过几次面的爷爷,和母亲生活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小镇上面,沃特并不在意,老爹老娘也从来没提起过这件事情。沃特所知道的,就是自己的父母对镇上的居民非常友好。
自从他在大概二十年前接手了这个小镇之后,城堡的大门前再也不是平民们不能踏足的地方了。从城堡里面出来的每一个人,不管是自己的父母还是城堡的管家,或者家里的随从,他们总是向每一个居民露出和善的微笑。每年老娘过生日那天,城堡里面的巴特尔管家都会带着好几辆马车,挨家挨户送上礼物,晚上还会在城堡前的空地上搭起木台,不管是谁,都能上去唱歌跳舞讲故事,小孩子和老人们还会有来自海外的水果和零食吃——这一天如今已经变成整个小镇的重要节日,和圣诞日同样重要的节日。
小镇的居民也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新的主人。每一个礼拜日在教堂祈祷的时候,居民们都会为自己的父母以及那个秃了顶的巴特尔管家自发祈祷,祈祷他们健康快乐。自从沃特出生之后,他们祝福的对象就又多了一个。甚至有时候他们还会为那个他们从没见过的奥斯文家族的族长送上祝福,希望老家伙能够长命百岁,这样小镇的主人就不用离开小镇去继承家族的生意,会永远生活在这个小镇上,小镇也能永远保持现在这样的宁静和富足。
史密斯铁匠喝得醉醺醺的时候总是喜欢提起以前的事情,从他的嘴里沃特知道了许多自己出生之前的事情。原本波特小镇的领主是一个落魄的骑士后代,据说那个家伙的祖先曾经是拱卫在神圣教皇身边的护卫,在千年前人族与恶魔、雪山巨人甚至恶龙的战争中立过不小的功劳,甚至家族的领地曾经一度占据了比内斯公国三分之一的领土。然而千年的时间足以抹平所有祖先的荣光,现在比内斯公国的大公都已经不是当年比内斯家族的直系后裔了,何况公国内的一个骑士领主?
沃特出生的八年之前,那个所有镇上居民都熟悉的肥头大耳的家伙灰头土脸来到家族的最后一座城堡,当着镇上的神父和有威望的老人的面将小镇的地契交到了沃特的老爹的手中,然后带着一马车的金币和一副生锈的骑士铠甲满脸笑容地离开了。据说这个家伙在混乱之角输光了所有的金币,还欠了那些恶人大笔的赌债,在付出了一根手指的代价之后,被那些恶人强压着回来变卖祖先最后的遗产。接手这个小镇的人就是自己的老爹——比内斯公国最大的海商世家奥斯文家族的第一继承人,他不仅替那个倒霉的骑士后代还清了所有的赌债,还将一马车的金币留给了那个败家子。
波特小镇的居民从此迎来了他们新的领主。史密斯铁匠的姨妈家的表弟的妻弟同样也是生活在文瑞公国的一个商人所有的村子里的,不仅仅要缴纳公国的粮税,还要额外为商人统治者的生意贡献铜币,比原来贵族统治下的时候交的税还多,生活苦不堪言,每次到铁匠家探亲的时候都背回去大包小包的东西,连铁匠打铁的时候被烧坏的半条皮围裙都当成宝贝。
原本波特小镇的居民也觉得自己的苦日子要来了,没想到小镇新的主人不仅没有让他们贡献铜币,反而还给镇上的居民提供了工作——有酬劳的那种——让那些精神旺盛的年轻人不用再从土里刨食儿,收入比以前高的太多了。而借助奥斯文家族的商队,小镇的产出也可以非常方便的卖出去,所以在沃特出生之前,波特小镇已经比原先富足多了。
因为小镇的居民非常喜欢自己的爹妈,所以在自己降生的那一天,尽管不是礼拜日,但是从太阳升起的时候开始,小镇的居民就三三两两进入教堂,在神圣教皇的脚下虔诚匍匐下来,为城堡的女主人送上祝福,从日出到日落,一刻也没有停息。小镇唯一的神父纳伦先生连午饭都没时间吃,不停地主持祈祷仪式,但他并不生气。沃特受洗的时候听到纳伦神父的布道:“……我看到熟悉的居民们一脸严肃地进到教堂,在神圣教皇的塑像下虔诚祷告,仿佛看到了世间最炽烈的光芒。哪怕平时在礼拜日总是走神的不懂事儿的小孩子,在今天也表现出十足的虔诚和严肃,一板一眼地学着他们父母的样子,在神圣教皇的面前献上他们幼稚而真诚的祝福……”
是的,哪怕沃特当时是个婴儿,而且还是一个从漫长的睡眠中醒来的婴儿,他依然记得自己当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