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玉华宫时,夜已深,月华如水,流泻在汉白玉地面上。
风吹过,景嵘忽然咳嗽起来。一声一声,在寂静的夜中不断放大。
“景嵘……你没事吧?”
风轻云连忙扶着他坐在一旁的台阶上。张大夫说过他情绪激动易导致旧伤复发,其实在景嵘和陛下对峙时,风轻云就一直在担心他,只是,风轻云不会拦他,她支持他的做法。
景嵘满脸倦意,他扶着胸口,然后靠在她身上,良久才道:“我没事。”
“休息一下就回去吧。”风轻云站在那不敢动,让他靠着。
“陪我走走吧。”景嵘又道,没一会儿就站了起来:“沿着街走回王府,可好?”
“行,我陪你走。”
走出皇宫,便是街道。
京城繁华,哪怕到了半夜,依旧有人来往。街道旁的阁楼,灯火彻夜不息。
景嵘没说一句话。风轻云亦是安静,她拉着他的手,默默地在街上缓步走着。
原来,她今日才算知道景嵘的所有。
景嵘参军,是为了站在权力的巅峰,为了回到京城,只因仇恨,只因想让陛下写一份罪己诏,以慰藉李家死去的两百冤魂。
风轻云终于明白景嵘说的赌是什么意思了。
他用自己的命去赌一个可以站在朝堂上的身份,在战场厮杀十年,成为位高权重的永景王,带着他在北境的千军万马,和陛下谈判。
“轻云,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北境景家么!”忽然,景嵘问道,他看着她,眼睛认真无比。
“自然愿意。”
“我是说,永远不回来,永远呆在景家,或者归隐田园。”景嵘感叹:“京城,太险恶黑暗了。”
“你去哪,我就去哪。”风轻云抱着他:“以后别再问我愿不愿意了,只要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
风轻云的泪水,在景嵘的衣服上晕染开来。
“好。”景嵘点头:“明日歇息一日吧,后日,我们回北境景家。”
“那……蛮族怎么办?西境乌月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第二日,一个震惊朝野的罪己诏腾空而出。
苍老的皇帝颤颤巍巍地,在永景王的剑下宣读了自己的罪行,低下了高高在上的帝冕。当满朝文武看向那个剑指陛下的年轻王爷,那年轻的王爷脸上泛着如释重负的微笑。
已经被人遗忘的婺林李家,那两百余冤魂终是得了一个道歉。而陛下,则再次久居深宫,不理朝政。
在罪己诏下发的第二日,永景王景嵘决定北征,出兵蛮族。
风轻云离开京城的时候,正是一个清晨,天下着微蒙蒙的小雨。
景嵘又是一夜未睡,正在马车上小憩。风轻云实属无趣,也不敢弄出动静吵着景嵘,只好掀开帘子看外面的风景。
“是不是有些失落?”
不知何时,景嵘醒了,看着倚窗而望的风轻云,轻声问道。
风轻云“嗯”了一声,并不多话。
她看见那巍峨不动的城墙渐渐远去,她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地方终是要离开了。
她既然爱着景嵘,就应该支持他,跟着他。可对面的,更是对她有养育之恩的誉国皇室。
一片细雨朦胧中,她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我当年离开婺林的时候,比你还难过。不过景家的人很好。”景嵘将她搂在怀中:“陪我睡一会吧。”
“好。”风轻云靠在他肩头,拉了拉锦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