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林城五月十九的祭天礼,是堪比新年的大节日。
“相传在千年之前,婺林被大水淹没,百姓逃到山顶,看着自己的故乡汪洋一片,不禁泪下。然而,就在这时。一女子从天而下,她时隐时现,如轻云笼月;一身白衣,浮动飘忽又似回风玄雪。然后三天后,大水退了,婺林又回来了。”在一家饭庄靠窗的雅座间,景嵘向风轻云说起祭天礼的由来:“人们为了感谢天神,于是就在五月十九日祭拜她。”
“哦。”风轻云点头,她对这类神话故事不感兴趣,她只想着去街上好好玩着。
“想去街上逛逛?”景嵘看出了风轻云所想。
“自然,我从未到过北境。”
“那我们就去吧。”景嵘看了看窗外。
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热闹得很,在城中心的广场上,也摆放着一个高台,戏子咿咿呀呀的戏声穿过层层楼宇,传入他耳中。
那戏,演了一遍又一遍,说的都是传说中女神的救城的故事。
“好。”
说吧,风轻云便迫不及待得拉着景嵘走出饭庄。
他们在街上逛了许久,也去了城中心看了戏。这样逛着,就逛到了夜晚。
“这是卖什么的?”
风轻云见一个路摊子旁为这许多人,就也看了过去。
“夫人,我们这是买伞的。”一个伙计走了过来,答道。
“卖伞?”风轻云倒有些好奇。伞这种东西一点也不稀奇,而这个卖伞的摊子能引来这么多人,看来是有什么新鲜的玩意。
“要去看看么?”景嵘问道。
“走吧。”风轻云也挤了进去。
只见地上摆着数十柄上好的纸伞,只不过清一色都是白色,没有任何花纹。在一看周围的长桌上,坐满了人,他们手执画笔,在伞面上细细描摹着。
“夫人,要伞么?这伞只卖二十钱。”小伙计又道:“不过夫人可以在伞上画花纹或者题诗。”
风轻云觉得倒是新鲜,而且摸着伞的面料也是很好的。
“为我画一把,我想要。”她向景嵘道。
“好啊。”景嵘爽快地答应了。
“你可要认真想想要画什么,这把以后可是要跟我一辈子的。”
景嵘笑而不答,招呼小伙计拿笔墨纸砚来。
景嵘拿起笔,没有看伞的构架。好像胸有成竹,在心中早已想了许久,提笔描摹着。
他手速很快,毛笔在纸上“行走”着,行云流水,墨水浓淡相交,谁都不知道他在画什么。
渐渐地,行人都围了过来。
“有酒么?”景嵘问道。
“有、有。”小伙计连忙倒酒。
景嵘却不喝酒,而是将笔沾了沾那杯酒,笔上的黑墨也淡了许多。他随手一挥,淡墨沾上纸,他更丝毫不停,有沾了墨水,画了起来。
他画起来疾风疾雨,但下笔又无不柔美,旁人无不赞叹。
“好了。”他把笔随手扔进了笔筒。
风轻云满脸欢喜,接过了伞,忽然就惊住了。
那伞上画的是一幅水墨江山,近山为浓,远山为淡,天边飞的鸿雁则是更淡的水墨,散着醉人的酒香。又有江水、渔船、行人、街道。这是京城?画上笔墨飞扬,放荡不羁,但绝无凌乱之感,却尽显张狂之气。
在仔细一看,就可以看见,乌篷船上坐着两人,女的红衣灿烂,是水墨中唯一一点红,男的一袭黑衣乌亮,耀眼得堪与红色比肩。
而江面上,只有一盏花灯。
“送你的。”景嵘在她耳边说道:“锦绣江山在,比翼归故林。”
七日后的一个清晨。
风轻云接到一封从西境来的飞鸽传书。她熟练的撕开火漆,展开信笺认真地看了起来。
只是看着看着,她因情绪激烈而将信笺弄皱,连读三遍,看着熟悉的火漆封印,这才确认。
“景嵘……你看下这封信。”风轻云递信的时候,手还在颤抖。
“怎么了?”景嵘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整理好衣服,接过信看了起来。
案桌上的沙漏簌簌落下,景嵘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齐家兄弟死了啊。”末了,他长叹一声。
“嗯,在押运粮草的时候被官府的人杀了,他们的身份相必也暴露了吧。”
景嵘长吸一口气,然后把信放在蜡烛上,火舌舔着信笺,将它烧掉了。
又过了几日,景嵘也收到一封飞鸽传书。
在一个夜晚,他犹豫了许久,终于对为他煮茶的风轻云说道:“轻云,明日我就该走了。”
风轻云知道,他说的走,是去哪里。
风轻云笑了笑:“你放心去吧,我在景家很好。我喜欢这里。”
她说的似乎完全放心。只是,古来征战几人回?她又哪是真的放心。
“等我六个月,六个月,一定回来。”景嵘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等我回来了,我就陪着你,我们要一个孩子吧。”
“好啊。我等你回来。”
蒙蒙月色下,风轻云目送一匹快马疾驰出城。在微风中,可以听见系在马脖子上的铃声,也可以听见佩剑与铁甲碰撞的声音。
风轻云看着长街的尽头,直到天边翻了鱼肚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