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教,青梧斋。
两个年纪在三四十岁左右的女子正依靠在青梧斋门外的墙壁上,嘴里不停的发着牢骚。
其中一个身穿灰褐色短衣,身材微胖的女子叹气道:“我也真是倒霉竟然派到青梧斋来当差,一点赏钱都捞不着。”
另一个身穿淡蓝色短衣,身材同样微胖的女子一脸同情道:“教主不喜欢她,也连带着不喜欢少主。小小年纪没有父亲的疼爱,也真是可怜。”
身穿褐色短衣的女子冲着门内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道:“她还可怜,同样都是下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恬不知耻的勾引教主。没想到她运气还不错,竟生下一个儿子。这好好的日子不过,却不知检点的又去勾搭谢阁主,我跟你说,这小杂种到底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身穿淡青色短衣的女子叹了口气道:“行啦,她因为这件事都被夫人毁了容,也算是她的报应了。”
暖暖的金色阳光正洒在屋内的帷幔之上,原本洁白的帷幔因为没人清洗,此时已经变成了灰色。
帷幔后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容貌憔悴的女子,女子相貌甜美,可在这甜美的脸庞上却刻着一条深深的疤痕,让人看着多少有些狰狞。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手中端着一只白色的瓷碗,身体紧贴在女子的床榻旁,他一边推着女子一边轻呼道:“娘...娘起来喝药了。
瓷碗中的汤药随着他身体的晃动也在左右的摇摆着。一个不小心黑褐色的汤汁便溅到了他原本就不干净的袖口之上。
床榻上的女子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臂摸了摸男孩俊俏洁白的脸庞,勉强露出了一丝笑意。“轩儿乖。”
男孩将手中的瓷碗贴在了女子的唇边。“娘您喝药。”
就在此时,身穿灰褐色短衣的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她见女子醒了过来。便敷衍着失了一礼道:“二夫人您醒啦。”
床榻上的女子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慢慢地坐了起来,声音有些虚弱的问道:“李嫂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被唤李嫂的女子瞥了一眼窗外有些不耐烦的说道:“现在已经申时了。”
女子一边摸着男孩的头一边轻笑道:“李嫂今晚可不可做些荷花糕,不知为何今日特别想吃。”
李嫂忙一脸遗憾道:“呦!二夫人,我进来就是想跟您说,晚饭我怕是做不了了。今日是夫人的寿辰,刚才碧儿来找我,说芙蓉阁人手不够,让我去帮着忙活忙活。晚饭您就自己解决吧。”李嫂说完便快步走出了房间。”
小男孩抬起头,有些委屈的望着床榻上的女子问道:“娘,今天晚上我们是不是又要饿肚子了?”
女子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露出了一脸无奈的表情。
芙蓉阁的宴厅此时已经坐满了人,每位宾客的面前都摆下了美味的佳肴和精致的点心。
一个雍容华贵的美妇人正面带微笑的坐在了正中。
两个身穿淡绿色衣衫的小丫鬟正在频频为众人倒酒。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趴在大门外透过门缝偷偷地往里面望去。看着餐桌上的美食,暗暗地咽着口水。
“啊!”小男孩的口中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他一边捂着头一边向身后望去。
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正怒气冲冲的望着他。男孩身着华贵,气质不俗,一柄黑色长剑挂在了他微胖的腰间。
小男孩忙转过身战战兢兢的说道:“哥哥。”
“你在这干什么呢?”男孩皱着眉呵斥道。
小男孩低下头一脸委屈道:“我饿了。娘亲病了没人给我做饭吃。”
男孩走到他的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将整只手都伸进了他的怀中。一边快速的摸索着一边大声问道。“你有没有偷东西。”
小男孩连连摇手道:“没...没有,我没有偷东西。”小男孩垂下头怯生生的又加了一句。“哥哥我饿了,可不可以给我两个荷花糕。”
男孩冷哼着对着他瘦弱的胸口用力的推了一把,小男孩身体不听使唤的向后退了几步,一个没站稳,便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男孩拔下腰间长剑指着小男孩的鼻子一脸嫌弃道:“我娘说你跟你娘一样都是贱人,你娘是大贱人,你是小贱人,你赶快滚回你的青梧斋,一看见你我就讨厌。”
男孩说完便迈步走进了庭院。“砰”的一声。大门被紧紧的关了起来。
小男孩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小屁股,委屈巴巴的望着眼前的大门。
“给。”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小男孩的耳后响了起来,小男孩忙转过头向身后望去。
只见一个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递到了小男孩的眼前。”
小男孩看了看盒子轻声问道:“叔叔,这里面是什么?”
男子一边笑着一边伸手将小男孩扶了起来。“这里面都是好吃的点心,你不是饿了吗!拿着吧。”
小男孩抬头望了一眼男子,然后小心翼翼的接过了盒子放到了自己的怀中。”
男子有些奇怪的问道:“你不是饿了吗?为什么不打开吃?”
小男孩道:“娘也饿了,我要带回去跟娘一起吃。”
男子笑着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道:“叔叔我叫颜轩。”
听到这个名字,男子目光一滞,抚摸男孩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男子仔细打量了几眼小男孩又继续问道:“刚才摔倒了疼不疼?”
颜轩撅起小嘴,轻轻的点了点头道。“疼。”
男子道:“疼为什么不哭?”
小男孩仰起小脑袋一脸傲气道:“我娘说了,我是男子汉,男子汉是不可以哭的。”
男子笑着拍了拍小男孩的肩头道:“小男子汉,你要不要跟着我学武功,等学会了武功,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小男孩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男子道:“叔叔我要学武功,我要保护娘,不让娘在饿肚子。”
男子俯下身蹲在小男孩身边道:“那这就是我们的秘密,谁都不要告诉好吗?包括你娘。”
小男孩忙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一日子夜,缪竹和缪可都已睡下。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漆黑的夜晚,瞬间照的如同白昼一般。紧接着便是疾风暴雨。
砰砰砰...砰砰砰,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缪竹和小缪可都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缪竹忙起身慌乱的穿好衣服走到门前轻声问道:“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门外传来龙青一冰冷的声音道:“让可儿出来,我要带她去个地方。”
缪可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缪竹,缪竹虽说有些担忧,但还是对缪可点了点头。
龙青一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把缪可带到了后山。夜晚的山中格外的恐怖,树叶在大风中沙沙作响,耳边不时传来山中野兽的嚎叫声,雨水更是拼命的打在缪可的身上。
缪可大声对龙青一喊道:“大师父,我们走了好远了,您要带我去哪啊?”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闪电把地面照的通亮。缪可发现前面地上到处都是白骨,吓得她忙停住了脚步,不敢在向前。
就在此时,她隐约看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两盏绿灯,吓得她一把抱住了龙青一的大腿。“师父有鬼,有鬼..。”
龙青一看了看前方的绿光说道:“那不是鬼,只是一只狼而已。”
说完,龙青一递给缪可一把剑:“这把剑是我们家族的传家之宝,白泽剑,此剑锋利无比,拿着这把剑,去把它杀了。”
缪可听大师父说要把前面的巨狼杀死,吓得直往后退,拼命摇着小脑袋道:“不要,大师父我怕。”
龙青一一把抓住缪可的手臂,目光如炬的看着她说道:“可儿,你要记住,想要成为一个厉害的人,你就要比常人付出更多的努力,说完就将白泽剑,塞在了缪可的手上,转身便走进了林中。
小缪可握着这把个头都要超过自己的长剑,浑身不停的颤抖着,此时的她又冷又怕。
那头棕狼似乎发现了缪可,低着头眼睛上扬,眼中发出幽幽凶光,正一步一步向缪可走了过来。
缪可看着眼前这只巨狼,她很想转头跑开,可脚下已经不听使唤。像被定在地上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棕狼走到缪可眼前,瞪着眼睛看着她,缪可手里紧握长剑,也死死的盯着棕狼。
棕狼呲了呲锋利的牙齿,突然后腿微屈,猛的向缪可扑了过来。
缪可很想大声叫出来,但嘴里不知为何,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见棕狼就要扑到身前,她忙向左侧身,让棕狼扑了个空。紧接着棕狼转过头,猛的又是一扑。惊慌中,缪可一甩袖口,从里面飞出一把袖箭直击棕狼左眼,棕狼被袖箭击中,疼的“嗥”的一声惨叫,使劲甩着头,想把那只袖箭摇掉。
血慢慢从棕狼的眼睛里流到了地上,棕狼愤怒极了,发出闷哼声,又猛的向缪可扑了过来,缪可躲闪不及,从颈部到左肋被棕狼抓伤,鲜血慢慢渗透了衣衫。
缪可一只腿跪在地上,用手捂着伤口,眼睛死死的看着棕狼,狼看到鲜血更加兴奋,纵身一跃,从高空扑了下来,缪可紧握长剑,眼看着棕狼就要扑到眼前,她身体猛地向后一仰,长剑对准棕狼的脖子“噗”的一声便插了进去,她使出浑身力气,双手握剑,猛的向下一划,棕狼从脖子到腹部,被缪可一剑豁开,内脏带着热气,全部落在了缪可的身上,棕狼死尸倒地。
缪可从头到脚都是血和内脏,她躺在地上,雨水依旧拼命的下着,缪可突然大哭起来,她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此时的她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承受这些痛苦。
海棠把缪可扶了起来,看了看她,然后用手将缪可脸上的雨水拭去,慢慢将她抱入怀中,海棠已经哭红了双眼。林中的龙青一也转身悄然离去...
此时明朝军营中,朱棣,傅友德,还有几员大将,正在商讨,如何讨伐乃儿不花。
姚广孝手拿佛珠,紧闭着双眸,一声不响的盘坐在营帐右侧。
此时一名士兵走进来作揖道:“燕王殿下。”
朱棣正看着桌上的地图,头也不抬的问道:“什么事。”
士兵道:“燕王殿下,我们的骑兵回来了,他们已经找到了北元的营地。”
朱棣猛的抬起头看向士兵,然后又看了看姚广孝。姚广孝依旧紧闭双眸,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
傅友德大笑道:“哈哈哈...恭喜殿下,我们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那个孙子了。”
朱棣冷笑几声道:“好...吩咐下去,整军出发。”
傅友德忙作揖道:“是殿下。”
此时漠北的三月正是天寒地冻之时,北风呼啸,寒风刺骨。
就在军队准备进军之际,天空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顿时军营中响起了一片哀怨之声。
傅友德走到朱棣身边小声说道:“殿下,大雪之中行军不利于士气,我们要不要等雪停了之后在进攻。
朱棣看了看天上的大雪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看来老天都要帮我啊!”
傅友德一愣,他并不明白朱棣的意思。
姚广孝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想当年凉国公夜袭庆州之时,也是冒着这样的大雪,元军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行军。”
朱棣对傅友德说道:“傅将军,严令军队继续前进。”
傅友德应声道:“是殿下。”
将士们此刻正冒着大雪艰难的向前方挺进,暴雪纷飞,狂风呼啸,每个将士都耸肩缩背,冻的瑟瑟发抖。
傍晚,朱棣带着士兵来到了乃儿不花的营地旁,偷偷观察着乃儿不花的营地,一员大将对朱棣说道:“殿下,快些下令吧,此时乃儿不花毫无防备,现在杀过去,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朱棣看着乃儿不花的营地挥了挥手道:“不可轻举妄动。”
朱棣想了想然后转头看向傅友德:“你去把观童找来。”
傅友德作揖道:“是殿下。”
乃儿不花此时正在营中和几个手下,一边喝着滚烫的奶酒,一边手舞足蹈的跳着舞。
突然一个士兵冲门而入,由于匆忙,士兵脚底不稳,直接趴在了地上,他抬起头看着乃儿不花,口中大叫道:“太尉不好啦。”
乃儿不花此时正喝的高兴,他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士兵,狠狠的踢了一脚骂道:“个抛...这大雪天的能出什么事。”
士兵一脸慌张的说道:“明朝大军已经将我们包...包围了。”
乃儿不花大惊,忙俯身拉起士兵的衣领问道:“你说什么!在说一遍。”
士兵咽了一口口水说道:“明朝大军已经将我们包围了。”
乃儿不花一个没站稳,竟险些摔倒在地。
士兵又接着说道:“但是太尉,明军...明军好像没有要攻打我们的意思,他们此刻正在安营扎寨,埋锅做饭。”
乃儿不花微微锁了锁眉,自己现在没有任何准备,也毫无提防,如若明军发动进攻,全军崩溃只在旦夕之间,可明军却没有发动攻击,他实在想不明白,明军到底想要干什么。
正在此时,又有一名士兵来报:“太尉明军派了一个人过来。”
乃儿不花低头思索片刻道:“请进来。”
不一会,明朝将领观童,便迈着矫健的步伐,笑盈盈的走了进来。观童看了看乃儿不花双手抱拳道:“太尉一向可好。”
乃儿不花一见是观童,忙大惊失色的指着他叫道:“观童,怎么是你?”
观童又笑了笑:“太尉,正是在下。”
乃儿不花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口中淡淡的说道:“你是来劝降的吧。”
观童轻声笑道:“太尉,现在我们大军已经将您的军营团团围住,我们殿下人善,不想伤及无辜性命,只要太尉投降,我保证,殿下一定会优待太尉和您手下的士兵。”
乃儿不花垂着脑袋,一声不响的坐在那里。
他的手下阿伯木走到他身边小声说道:“太尉,他就是那个劝降纳哈出的明朝官员吗?”
乃儿不花微微点了点头。阿伯木又道:“太尉,此人的劝降名声,已经传遍整个蒙古,如果被人知道,他来到了我们军营,即便我们不投降,怕的是,别人也已经认为我们降了。”
观童看了看几人,又接着说道:“太尉,现在的形式您也看到了,燕王的军队已经磨好了刀,就等殿下一声号令。不过...我们燕王殿下在营中也为太尉备好了酒肉,到底该怎么选择就看太尉了。”
乃儿不花坐在椅子上思索了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道:“嗨...也罢。”
他抬头看了看观童,语气中带有些许恳求道:“我想先见见燕王殿下。”
观童大笑道:“哈哈哈...好,太尉我现在就带您去。”
此时朱棣已经在帐外等待着观童和乃儿不花,他心里清楚,观童一定能带回乃儿不花。”
乃尔不花在来的路上一直都很好奇,好奇燕王朱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早就听过燕王朱棣的大名,只是从来没有交过手,没想到第一次交手,明朝竟没费一兵一卒,就轻易将自己打败。想着想着两人就来到了朱棣的营前。
朱棣见到两人忙走上前对乃儿不花笑着作揖道:“哈哈哈...本王对太尉可谓久仰已久啊,今日总算见到本人了。快进帐中,本王以为太尉备好酒肉,就等着太尉了。”
乃儿不花被朱棣的热情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想道:“大名鼎鼎的燕王殿下,如此和善,竟对自己这般礼遇有加,并没有把自己当俘虏一般对待,这等胸襟,着实令人佩服。
几人走进营中落座后,乃儿不花小心翼翼的说道:“燕王殿下我可以投降,但您能不能保证我军中将领,和士兵的人身安全。”
朱棣大笑道:“哈哈哈,太尉放心,本王定不会伤及你军中一人。”
乃儿不花忙作揖道:“多谢燕王殿下。”
朱棣大叫道:“来人啊,快上酒,今天我要与太尉好好喝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