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是一个种新奇的毒药,将世间的所有化作彼此的记忆,令所有的感性生命为回不去的过去而心碎。
临近年关,上苍给望春城赐了一场盛浩的雪。
而城外向东十里处的土洞,也被连日的大雪埋藏。
“今年的天气好冷啊!”
“是呀,幸亏提前准备好了冬衣和枯草,以及挡风的石门。”
在一个巨大的土洞里,道寒尘等十几个人聚在一起,以前的衣服也都变成了塞满了兽毛的衣服,土洞里还有许多的食物和水。
透过通风口中穿过的微光,道寒尘可以看见一抹纯粹的莹白。
年迈的老者,此时也和道寒尘一样,凝视着通风口外的世界,既不与醒着的汉子们闲聊,也不像其他的汉子一样睡觉。
“哑巴,你知道生命的终点是哪里吗?”
道寒尘回过头,看着整张脸嵌入微弱白光中的老者,望着对方凄然的脸,摇了摇头。
“人生一屋一丈地,行尽徒生半杯灰。三壶浊泪八分愁,情生梦止花思叶。”
不明所以的道寒尘并没有在意对方的反常,只是看着对方。
而其却似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过去,或是曾经的意气风发,至于到底是什么,道寒尘就不知道了。
老者突然转过头,看着同样沉寂的道寒尘,笑了笑道:
“哑巴,陪我去外面看看,如何?”
说话间,老者就示意旁边的汉子扶起自己,似乎知道其一定会去的一般,径直走到其身前,而道寒尘则刚好起身。
呼呼呼!
道寒尘用力挪了挪石门,令其勉强够人过,新鲜的空气夹杂着雪花,带着寒气冲进了本就不怎么温暖的土洞。
令刚要出去的两人忽觉一番寒爽的同时,也刺激到了土洞里沉睡的、闲暇的汉子。
随着两人的离开,土洞里又成了还算是温暖的场所。
“今年的雪,当真是罕见!”
望着天地尽白,雪落成被的世界,老者的脸色却显得很是红润,显得很有精神。
道寒尘扶着老者,走到一处近些的小山上,望着莹白的世界伸出了自己的手,感受这雪花落到自己手掌时的微凉奇遇,脑海中好像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悸动。
“呵呵,你也感受到了雪的万千呐喊吗?”
闻言,道寒尘便发现老者看待自己的神情,竟有种难言的慈祥,一种令其很是熟悉的宠爱,以及一种不舍的愁然。
道寒尘伸手,折下一支雪裹的树枝,写下:
或许吧!
“放心吧,你还年轻,一切会变好的!”
说罢,老者就闭上了眼睛,听只有他自己才听的到万千呐喊。
而道寒尘见状,就整个人躺在雪地里,感受着每一片雪花落在自己脸上时的惊喜。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天与地的交融,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的触摸这个熟悉的世界。
冰雪的凉意传递着新奇而惟妙的气息,像是一种诉说或是请求,也似父母对于子女的奢求。
躺在雪地里,望着飘落的莹白的小精灵,道寒尘感觉自己像知道了些什么。
当六角的雪花,顺着着命运的轨迹,融入他的眼,渗入他的心时,他感觉自己好像经历了其短暂的一生。
水气凝成了各不相同,却又彼此相仿的雪花,每一片雪花都像是个唯一的人般独有,即是她们出生于相同的地方,经历同样的飘落,却落到了不一样的角落。
雪的一生,不管有多么爱慕其雅姿的寒风,其最终的归宿都是融于大地,可是她终究是属于天,但是却把自己的尸骸埋在了大地里。
道寒尘的思绪,就这样漫无边际地遐想,老者也在享受雪落无声胜有声的沉寂,如果有人在远处望见两人,会觉得他们只是假人,或是同他一样无聊的闲雅之士,绝之不会想到天地同色的雪中王国里,两人的灵魂世界里多么的纯粹、妙目的世界。
回去的时候,汉子们已经抱在一起睡着了,看的老者也突然觉得有些劳累,说了一声后,就躺在他们边上的草堆里也睡了。
一时间,整个土洞里就只有道寒尘一个人,还等待着黑夜的来临,虽然星空不会出现,但是沉默的黑夜也有一种纯粹的美,以及其特有的微妙。
夜终究是拥抱了道寒尘的所有视线。
黑夜中清醒的人是孤独的,他们在该睡觉的时间里,习惯于回忆过去,或是与沉默的夜分享些阳光不愿意知道的事。
象征着生命与热情的白天,总是那么的热烈,就算是一具枯朽的尸骸,也会为其而丢掉死者的庄重,选择与其同舞于喧哗的炽热,只是他并不是很适合太过严肃的时刻。
相较而言,黑夜更像是一个沉默的长者,愿意拥抱任何污秽的事物,也愿意收纳无处停留的灵魂,但是你被其拥抱着的时候,是看不太清世界的善恶,因为那沉寂的黑夜,对于任何存在的事物都可以接受。
所以有时候,黑夜是未知的、危险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即是没有璀璨的星空,黑夜依旧是神秘而美丽的。
。。。。。。
“啊,阿爹出事了!”
“什么、怎么了?”
“嗯?”
……
不知何时已经睡去的道寒尘,被几声恐慌的叫声惊醒,待到他彻底清醒后,才知道原来是王富贵,也就是捡道寒尘回来的那个汉子,一早起来要去小解,无意间摸到老者身上,却发现老者已经走了。
“怎么办?”
沉寂的土洞里,年龄略大的王富硕看了一遍面色枯槁的人群。
“今天都出去给老爹讨些陪葬的东西。
明天一早,就埋了吧!”
“你们觉得呢?”
面对王富硕的话,一众汉子都认同了王富贵的话,随即就都出去筹备了,不过道寒尘却不需要出去,因为他不能发声,索性就留在土洞里陪着老者了。
“哑巴,你好好在家陪着老爹,我们出去了!”
看到道寒尘点了点头,九人就离开了,而道寒尘却看着草堆上的老者出了神。
他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还能与自己雪中漫步的人,会如此沉寂的逝去,也好奇死亡是一种怎样的体验,还是说生命的尽头就是思维的沉静,与肉体的失温。
这样想着,道寒尘不自觉地就上前,将自己的手放到老者的额头。一时间,他的掌心就感受了一种不是很冷,却令人恐惧的温度,一种生命本能的拒绝,令其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对于死亡,其实道寒尘并不是很陌生,毕竟死在他手上的人或是妖兽,都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但是他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凝视这已经逝去的生命,并感知其生命的尸骸。
思绪漫延的道寒尘,却没有注意到,在他将手放在老者额头的时候,有一丝细若云线的灰芒钻入他的手心,随即就消失在他的体内。
陷入思绪中的道寒尘,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当初刘倩不愿意杀刘逞他们几个了。
‘世间的万千生命,生于命运的规则,死于因果和岁月;每一个生命都是无中生有的产物,最终的归宿大多数都是从有至无的衍变……’
想着,道寒尘的思绪仿佛化作满天飞舞的风,在死亡的世界里飞舞,整个人感觉到来自死亡的善意与期待,他感觉得到自己似乎得到了一种特殊的认可,这种认可赋予了自己一股奇妙的力量,而且这种力量还融入了着自己,弥补着自己的曾经忽视的角落……
这时,道寒尘已经陷入了传说中的顿悟状态,其四周都竟然游离着许多的灰芒,而这灰芒正是天地间的游离的死气,如今随着他对死亡的顿悟,竟引来了附近的死气,还不断地进去他的体内,顺着浑身的经脉聚于腹部,再经过黄庭到达百会穴,透过封印进入他的识海,最终融入其道元中。
入体的死气不仅壮大了他的道元,还顺带着加快了他身体对于天谴之力与魔气的吸收,不过好在他的身体早就被他那霸道而诡异的混沌道元淬炼过,不然这次顿悟他就直接死了,毕竟死气可不同于普通的灵气。
过了几个时辰后,其道元吸收完周身的灰芒后,就散于其寂寥的识海,其也从顿悟中苏醒。
道寒尘收回了自己的手时,就感到浑身竟有种舒适的感觉,不明所以的他看到老者的尸体,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道寒尘摇了摇头,暗道自己多心,便又盯着老者的尸体,可怜老者生前不告诉汉子们自己的名讳和祖籍,众人恐怕就是有意让其落叶归根也无从下手。
而且老者一走,这九个汉子恐怕也就没了约束,王富贵到确实老实巴交的,王富仁也没什么事,可是那王富硕却不好说了。
其是九人中年龄最大的,但却没有继承老者的善仁,虽是同样没有灵根和练武天赋,但其的心思却远比其余人的要深沉不少,而且其余的六个人也好像各怀鬼胎。
虽然不愿乞丐是很正常的,也不是什么毛病,但是他们一没有任何的修炼天赋,二没有农人的地,也不想吃那个苦,三没啥手艺。
那么,就不做乞丐就只有两条路了——偷或是抢,但是虽然这座城池的城主还不到纳灵,但是能让他们抢的人还是不多的,毕竟打死乞丐,在这望春城里是不违法。
想到这里,道寒尘就有些头疼,毕竟不管是王富贵,还是老者,可都是有恩于自己的,但他们又不可能听自己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人说的话。
越想越烦的道寒尘,使劲摇了摇,便不想王富硕等人的事,看着眼前的这个不向自己道别,就不再回来的人,道寒尘莫名有些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