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定晨兴师问罪之前，唐媛率先找到了舒蔓。
这几天的天气一直是阴雨，这会儿又下了起来，好似是故意和天气预报的晴天开的玩笑。
唐媛冒着雨到了舒蔓所在的出版社，走进大门时，浑身都是雨渍的痕迹，头发也半是湿漉漉的。
唐媛懒得理会自己已经凌乱不堪的形象，径直就乘坐电梯要往舒曼的办公室去。
除了越想越憋屈的气恼，她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舒蔓竟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
到了目的地，唐媛猛得推开门——
“媛媛，你怎么来了？”舒蔓坐在椅子上，很是惊讶的抬起头看着门口稍显狼狈的唐媛，几乎脱口问道。
唐媛迈着缓慢而坚定的步子走了进去，一直走到了舒蔓的办公桌前才停了下来。
舒蔓既没有起来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唐媛，脸上挂着优雅得体的微笑。
“我来找你——谈一些事情。”唐媛一边回答，一边拉过了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将眼睛和舒蔓的保持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找我谈？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舒蔓还是笑眯眯的，似乎并没有看到唐媛不甚明朗的表情。
但看着舒蔓的笑容，唐媛却并不觉得宽慰，而是更加沉重。
她尽量控制自己的不要情绪失控，低声说：“是非常要紧的事，我是来问你，你有没有看到一份来自我的办公室的合同？”
唐媛死死的盯着舒蔓，可是她却并没有显现出任何异样的表情，至于神色中的疑惑与惊讶，则诠释得十分惟妙惟肖：“这我怎么会看到？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办公室在哪儿！”
“别演了，没意思，咱们还是把话挑明了说吧。”唐媛并不相信她的惊诧，她身体稍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干脆开门见山。
舒蔓还想再辩解两句，但在唐媛严肃且压抑的注视下，不由得嗤笑一声，靠在了椅背上：“我说的可是真的，我确实没有去你的办公室。”
唐媛盯着她不说话。
“至于合同，我想你已经知道是谁拿的了，那你应该去找拿合同的人，而不是来找我。”
“是定晨拿的，我知道。但她拿了合同之后，应该来过送给你了吧。”唐媛轻声问，但语气则很笃定。
舒蔓并不否认，只是耸了耸肩。
“你给定晨说了什么，她为什么要拿合同给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唐媛几乎是咬着牙问了出来。
“我也没想干什么，只是想让你尝尝失败的滋味。”舒蔓气定神闲地坐在原处，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为什么？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那么处处针对我？”唐媛压抑着情绪问道。
“为什么？”舒蔓呢喃着，“你想知道为什么？好啊，那我告诉你。我之前说过的，你抢走了我太多机会，难道你没有反思过吗？”
“仅仅是因为这个吗？”唐媛不相信舒蔓的恶意是出于这个简单的理由。
“这些还不够吗？哦，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我好像还没有告诉你。”舒蔓嘴角勾出一个讥诮的笑，“你还记得吧，我也向星海集团投了简历。”
唐媛点头。
当初听说舒蔓也有意应聘的时候，唐媛甚至觉得她比自己更加有胜算。因为舒蔓是一个比她更自信、更优秀的人。
“但是你并没有去面试，为什么？”唐媛问她。
“你问我为什么？”舒蔓瞪着眼睛，“是你告诉我，星海集团不是人人都可以去的，你忘了吗？”
唐媛皱着眉头，显然也很吃惊。
“看来你忘了。”舒蔓“哼”了一声，“但我不会忘，因为你的嘲讽我才放弃了面试，选择回家，我不相信我放弃星海集团的面试，就一定过的比你差。”
“不是，舒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唐媛对那段久远的对话渐渐模糊的想起了一些。
「舒蔓，听说你也要来星海传媒面试？」
「对呀。」
「你加油呀，星海传媒这种大公司，可不是人人都能来的。我看我就不行，不过你肯定是可以的。」
……
唐媛没有讽刺的意思，而是由衷表示了对舒蔓的祝福。
但舒蔓好像因此而有多误会，并且耿耿于怀了很多年。
舒蔓没有理会唐媛的辩解，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来，我兢兢业业，把我的所有热情都投入给了我在故乡报社的工作。但是…”
她说着，连语气也咬牙切齿起来：“但是，因为星海传媒的收购，报社的管理层几乎土崩瓦解，人员全部调换，我留下来了，但是因为和星海集团来的那位新领导意见相左，所以才辞了职。唐媛，你是不是忘了，收购晨星报社是你做的决定。是你害我的。”
唐媛大吃一惊。
那不是一个好的决策，但决策和执行也是两回事，收购之后造成的混乱足够她一直引以为戒。
“至于那个新领导，甚至还骚扰过我……唐媛，你们星海集团的人都是这种下三滥吗？”
唐媛蹙起了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看，从学生时代你就一直在我之上，从不给我留一条后路。即使工作了，你甚至也要把我心爱的报社事业摧毁，你从来不给我留机会。”舒蔓说得慢条斯理，“可能你不是故意的吧。可是我不甘心啊。我那么努力，想要把我现在的事业经营好，居然还是逃不过要和星海集团打交道。你以为是我想要和你们合作的吗？是出版社的老板听说我们是同学，才让我找你帮忙。”
她叹了口气：“唐媛，我怎么一直活在你的阴影里面呢？”
唐媛看着她，像看一个从没有真正了解过的陌生人：“你不是活在我的阴影里，你是活在自己制造的阴影里。”
“无所谓吧，反正事情我已经做了，这个罪过我也已经犯了。”舒蔓耸了耸肩，“我记得有一本书，叫做《恶意》，有一段话我记忆犹新：我恨你抢先实现了我的理想，恨你优越的生活，我恨当初我如此不屑的你如今有了光明的前途，我也恨我自己的懦弱，我恨我自己运气不够才能不够。我把对我自己的恨一并给你，全部用来恨你。”
唐媛沉默着。
这种恶意也许并不来源于唐媛的错误，但人心总是这样复杂，唐媛完全可以理解。
“我真是个坏人，你说是不是？”舒蔓并不在意似的，竟然笑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她才又说：“你知道，我跟曲定晨说了什么吗？”
唐媛抬起眼睛来，质询似的看着她。
但舒蔓依然只是耸了耸肩：“还是你自己去问她吧。我真是想知道，两个这么好的朋友，一旦出现无法补救的裂痕，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喂，我还是觉得奇怪，你居然会和曲定晨那样的人成为朋友。”
唐媛对此不做回应，但看着她的眼神不觉愈发冰冷，甚至带了点复杂：“舒蔓，如果我起诉你的话，你没有赢的胜算的。”
“可是你并没有直接的证据，因为所有的资料都是经由曲定晨一个人拿来又送出去的。就算你真的告我，也绕不开曲定晨的，她可是帮凶。”舒蔓好像看透了她。
唐媛的气势不觉软了下来。
是这样的，她没有办法真的狠下心来起诉舒蔓和曲定晨。
舒蔓懂她，但她们终究成了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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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媛是怀着很沉重的心情回到家的。
舒蔓说的话，几乎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就要把她压垮。
唐媛很是悲戚的想，舒蔓的遭遇明明并不是自己的责任，可是好像她也确实应当为之负责。
说到底，说她是罪魁祸首是不为过的。
舒蔓把文件尽数都还给了自己。
可是舒蔓同样告诉她，这份文件已经出现在了对手公司总裁的办公桌上。
恐怕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