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彦芳晕乎乎地又蹲下来,看着地上的秦正阳,突然意外地发现犯人乱糟糟的头发下,有这一张十分英俊的脸。
丁彦芳咬咬牙,打算试试,死马当成活马医,自己缝得再糟糕也不会比这人身上之前缝得糟了。
丁彦芳有些颤抖的手指穿针引线,颤抖中试了几次才成功,捋捋细线,头上冒出细细的汗水。
丁彦芳怜惜看看血肉模糊的伤口,手里的针放了又抬,抬了又放,有些下不了手。
卓青壶站在旁边,低头看着犹豫中的丁彦芳,淡淡一笑,道:“再等下去,这人恐怕要失血过多而死。”
丁彦芳下定决心,细细的针扎进秦正阳的血肉里。
秦正阳深深地看着专注起来的丁彦芳,头上冒出一滴一滴的汗珠,针线就像锯子一样,在他的肉里游走、穿梭,秦正阳无力地闭上眼睛,忍受着非人的痛苦。
卓青壶看着丁彦芳缝合的针脚,之前觉得于洋缝的还不错,原来是没有对比,果然还是要靠专业人士,这细密的针脚,他恐怕一辈子也缝不出来。
卓青壶在心里不知不觉的下了一个决定。
丁彦芳缝好伤口,秦正阳也睁开眼睛,痛到最后已经是麻木了,也就没有什么痛不痛的感觉了。
卓青壶打量着刚刚缝好的伤口,越看越对于洋之前缝的歪歪扭扭伤口不顺眼,恨不得全都拆了重新缝,看了看还一脸懵懂无知的丁彦芳,默默按下邪恶的想法。
不急不急,来日方长,他可以慢慢教导。
丁彦芳缝好后,微微喘息,站起身来,一旁的艾叶为秦正阳上药。
丁彦芳对卓青壶行了一礼,道:“当年纨纨姐救八爷爷的时候,并不仅仅用针缝合伤口,还有一些其他的手法,事情太久远了,我那时还小,记得不大清楚,卓大人可以详细地问问纨纨姐。”
卓青壶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这次还得多谢你。”
丁彦芳羞涩地低下头来,道:“不敢当,奴婢只是作了该作的而已。”
卓青壶似笑非笑看着她,轻柔的声音引人遐想,道:“以后你不用回司绣房了,来太医院搭把手吧。”
丁彦芳脸上瞬间爆红,无措地道:“啊好,是。”
另一边。
苏流纨兴冲冲地走门前,停下来喘了口气,神色冷静下来,轻轻敲门后,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苏泓渊和苏浩淼兄弟停止交谈,转头看着她。
苏泓渊和苏浩淼离开早朝后,一个小太监拦住了他们,说宫中有贵人见他们,请他们在这里稍等片刻。
苏泓渊在心里猜测是谁要见自己,肯定不是皇帝,如果是皇帝,不会用小太监不会说是一位贵人。那会是谁?难道是在皇帝面前提起自己的字典,让皇帝调查他的案件的那个人。
那他倒是要好好感谢人家,但是他并不认识宫里的人,为什么有人会帮他说话?突然想起一个思绪也被他狠狠地压在心底,不可能,不可能是她。
苏泓渊站起身来迎接来人,并打量着来人。
是个很俊俏的嗯、姑娘,眉眼中有些熟悉,但苏泓渊没有多想,穿着打扮很中性,英姿飒爽,苏泓渊注意到她的衣服很华丽精美,恐怕在皇宫中地位不低。
苏泓渊笑了笑道:“这位......”
“这位什么?”苏流纨看着自家呆头呆脑的大哥,很随意的找个椅子坐下来,道:“哥,你竟然连我也认不出来了吗?亏我还求着皇上要见你呢?你连我都不记得了。”
苏泓渊吃惊地看着她,紧接着狂喜道:“纨纨,是你吗?”
苏流纨裂开嘴笑,亲热地回应道:“诶,是我。”
随手掐了掐自家弟弟脸上的婴儿肥,苏流纨笑嘻嘻地道:“淼淼,想姐姐了吗?长的这么大了,我走的时候你才很多大,胖乎乎肉嘟嘟的,没想到现在变得这么俊俏了。”
苏流纨进宫的时候苏浩淼才七岁,姐姐走后,苏浩淼也是哭着每天要找姐姐,找姐姐给他讲故事,找姐姐陪他一起玩,长大一些便理智了一些,将姐姐给他画的连环画和制作的小玩具放在小盒子里锁好,思念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
苏浩淼听着这熟悉的调侃,眼睛红了红,扑到她怀里,哽咽道:“姐姐。”
苏流纨安抚地摸了摸他柔顺的头发,道:“多大了,还哭,不哭不哭,有姐姐在呢。”
苏泓渊的眼睛也有些发红,他平缓了一下心情,道:“纨纨,你这些年在宫里,过的怎么样?”
苏流纨也是向来报喜不报忧的性格,笑着在他身边转了一圈,最近饮食良好,显露出微微的丰胰,道:“我过的很好,现在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你不用担心我,字典就是我向皇上提起的。”
苏流纨又道:“家里怎么样?父母他们都好吗?”
苏泓渊道:“家里情况不错,当初靠卖肥皂,赚下了不少的钱,足够我们生活了,后来我和弟弟都考中了举人,举人全家人不用纳税纳粮,乡亲们都把田寄在我们名下免租,多多少少给我们一些分成。”
“父母的身体都安康,念旧村子里的乡亲不肯离开,我们和齐家兄弟在淮阴城合租一套房子,一起在那里著书。”
苏泓渊点点头,道:“你们写的字典怎么会被史弼岱夺去了呢?”
苏浩淼怨念地说:“我们的东西不是第一次被他抢了。”
苏流纨一愣道:“还有别的?”
苏浩淼刚想点头大诉苦水,突然看到一边大哥恶狠狠的眼神,猛然头一缩,不说话了。
苏流纨是个刨根问底的人,见弟弟不敢说,转头问苏泓渊,道:“怎么回事?”怕哥哥不老实告诉她,拍了拍腰间的令牌,道:“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
苏泓渊无奈地看了看妹妹,苏流纨哪儿都好,就是睚眦必报,不肯吃半点儿亏,六年了,一点都没变。
苏泓渊无奈道:“史弼岱都要抄家处死了,这点小事就算了吧?”
苏流纨不情不愿地闭上嘴,也罢,史弼岱都要死了自己还查这东西弄什么。
苏泓渊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压低声音叹气道:“你在皇帝身边真的过得好吗?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流纨犹豫一下,在自家哥哥面前不好说皇帝的坏话。
苏流纨斟酌地道:“陛下心怀天下,专心朝政,实乃明君。”嗯,死到临头的时候,心里还能挂着朝政。
“文武兼通,勤卷好学。”看出来了,是个文科学霸,武功也很厉害,苏流纨现在还怀念拉弓射箭、策马奔腾的感觉。
“气度恢宏,严己宽人。”自己这么招惹他,还能忍得住,可以说,相当有胸怀气度了。
苏泓渊苦笑,他问的是这个吗?他想知道陛下对自己妹妹到底是怎么样的想法?可他也不方便挑明说,叹了一口气,不在问了。
苏流纨开始跟自家兄弟讨论家里家长,讨论这些年的生活,说的也是很愉快。
转眼今天色渐黑,小太监郑巧进来,道:“苏御侍,陛下找你过去。”
苏流纨心知这是罗琛要赶人了,恋恋不舍地拜别苏泓渊和苏浩淼,回了养心殿。
罗琛看见她回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再不叫你回来,你是不是准备秉烛夜谈,我可不想半夜突然变成你,还要和你家人扯东扯西。”
苏流纨还有一些怨念突然就散了,对呀,每天午夜12点,他们都会进行灵魂交换,万一聊过了头,罗琛突然变成了自己,哥哥恐怕会以为自己精神分裂了。
罗琛看了看天色,道:“你不准备一下明天太傅的讲学吗?”
苏流纨苦恼道:“怎么准备,我才看多少书,估计准备了也碰不到他讲的内容。”
罗琛道:“上次太傅讲的是《治国谈》第三十七章,太傅一向是按顺序讲的,你可以去看看第三十八章,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朕,明天一准是讲这一章。”
苏流纨眼睛一亮,你怎么不早说呀,早说我不就不用发愁了吗,苏流纨翻开《治国谈》,直接隔过前面的章节,开始专心致志地看第三十八章,不识的字查字典,不懂的地方求教罗琛,把文中各种典故分析的透透的,深刻理解作者想要表达的内涵。
苏流纨觉得如果只讲这一章,她应该可以很自如地应付太傅了,打了个哈欠,看见时间已经很晚了就跑到偏殿睡觉去了。
罗琛在翻看毕清如送来的苏家兄妹的对话,看到苏流纨夸自己的时候,勾了勾嘴角,这也算是实话实说了吧,苏泓渊这个人还算不错。
第二天。
苏流纨不断的预习着太傅要讲的知识,心里很紧张,饭都吃不下了。
机械的喝了三碗粥,放下碗来,脑袋里不断的回忆知识,天呐,她高考前一天都没有这么干过。
苏流纨坐在书案前,看着太傅一把年纪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干瘦的脸上红光满面。
将一本厚厚的新印制的书,放在书案上,嗓音浑圆,道:“皇上,今天我们不讲《治国谈》,就讲这个。”
苏流纨瞬间石化,只觉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