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后清明。所以什么清明时节雨全是假的,阿柴悚然,我这是被大佬安排上了啊,再一看身边,村花还在熟睡,不用想也知道,叫不醒,大佬不会给他套路真相的机会的。那么问题就很清晰了,是谁,以及什么时候开始的。
可以肯定是在离开教堂之后,因为这期间他用了私下取名为天选的神通,而现在已经找不到那枚硬币了。人选也就那几个,其中村花的那个族姑最可疑,言行诡异,身份神秘,重要的是村花父亲不可能接连安排他两次,毕竟村长还在一边看着呢。难道,村长默许了?毕竟非亲非故,之前在教堂领任务时阿柴就察觉到不对劲,哪有这么容易就来活儿,并且工作量和时间都极为宽松,想来是有高层运作,那么高层吃饱了撑得来给他一个小小三阶运作一番吗,想来不是,其中必有蹊跷。更蹊跷的是在这之前和村花的诡异相遇,就算刚进阶没掌握好力度,也不至于转瞬就到了村花家门口啊,不用转弯的吗,不用过村口大门的吗,自动导航也没这精准度,更何况转瞬即逝的神通他也没学过,至少六阶才能掌握皮毛,就算是寻常七阶强者也不是都会一些个跑得贼快的神通术法,又不是大白菜俯拾皆是。
假的!都是假的!阿柴暗恨,什么牵着村花的手扛着柴火并肩走,什么死皮赖脸想留在村花家过夜,我阿柴是这种人么?所以真相只有一个,原来我早就察觉到不对,所以故意做出些有违本心的举措,只为探查背后潜藏的密谋与算计,想到此处阿柴不禁想仰天大笑,我阿·必将成为柴坎夫斯基·柴岂是这么好安排的?
此时,柴坎村南组的花圃的一株梨花下,某非柴姓青年双目紧闭,头颈微抬,作仰天大笑状,身体微颤,却是不曾发出一丝声音,随后再次回归到罚站的状态。那边台阶上有几道人影伫立,似在小声交流着什么,梳着成熟发髻略感不适的村花,喝了些酒情绪激动十分愉悦的花海河,以及那玄色衣裙面色淡漠的养花先生,三人凑在一处,时不时朝树下瞥一眼。
只听得养花先生惊咦道:“方才半个多时辰此人都是站在树下面无表情,为何此时突然有些举动却又转瞬安定,莫非真是个能沉得住气的?”
花海河咧着嘴摇头:“这小子要是个沉得住气的,怎么敢当着我们的面和滢滢拉拉扯扯,也不会被困在你的幻境中无法自拔了。”
“小姑,我们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啊,胡乱用术法惑心迷智,窥探他心境,毕竟是柴坎村有些名声的天骄,又和村长有些联系。”
“我呸!”花海河激动之下啐了一口,愤愤道:“先前我都打听了,所谓有些名气是认识的人都装作不认识,不认识的又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来头,所以让他在会上抢了先,看他进阶也只不过停在下三阶的层次,他要是天骄柴坎村怕是早就玩完了。”见那边女儿和名义上的族姐实际上的胞妹都一脸嫌弃,他又连忙辩解说实在是被这小子和那老东西气糊涂了,结果两人退得更远了。
那边花涟染轻声为侄女解释,说这梨花有思还是木兰村那位景观设计师的独门绝技,更是她好不容易才骗来的神通,不伤人,只是会留下一点点精神恍惚的后遗症,真的只有一点点哦,还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一下。但是村花有些怀疑;“小姑你刚刚说正常人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万一他就不是个正常人呢?还有,十公分的一点点是几个意思,相当于脑子里会进十公分深的水么?”
“根据我多年养花经验来看,十公分的水对于普通的花植来说才刚刚过膝而已。”
“可是你是养花的啊,又不是养人的,还有花有膝盖吗就过膝?”
“难怪说那人跟你很像,”花涟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简直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只是我很奇怪你什么时候养成的爱吐槽的习惯,难道是一个人住久了便会精分,自说自话吗?我看得和你父亲说说让你搬过来住。”村花刚想点头便听见小姑又说道:“可是你最好和树下那位保持距离。”
“为什么?这两件事有联系吗?”
“自然是有的,你碰到的人太像你自己了,换句话说你相当于同镜子中的自己在交流,所以几乎不存在任何的隔阂,反而顺畅无比,他会说你喜欢听的话,做你认为正确的事,他反对时你也反对,他赞成时你也同意。”
“不好么。”
“这样下去你只会永远沉浸在自己的悲欢离合中,永远也走不出来了。”
“小姑你什么时候学的心理学啊?”
“别想岔开话题,你自己清楚这一切。再说了,这个人未必是真的天生性格就与你相近,要么是分析透了故意如此,要么,就是他本身没有所谓的性格,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模仿或者说学习身边的人,而他接触较多的只有三个人,最多的反而是你。表面文静其实莽撞跳脱,表面乐观其实处世消极,表面和善其实淡漠一切。这样的两个人呆在一起,如是寻常时候也没什么,一旦变故发生,其中一个有了这样或那样的想法,必然会破坏表面上的相敬如宾,决裂之时必然有如雪崩一般,将过往埋在素白之下,从此心境荒凉,再不生一草一木。”多情变绝情,只在一线间,好事成坏事,并蒂化孽缘,这种极端麻烦极端糟糕的性格来一个就够了,两个碰一起绝对会出大事。
养花人的质性多为平淡祥和、高洁不争,但是偏偏这一脉尽出异类,比如村花他父亲花涟染的兄长,又比如,她自己。其间涉及的往事,比如村花父母为什么长期两地分居,比如她这位木兰村出身的先生为什么成了南村组的代理组长。柴坎村则崇尚武以立德、静以制动,现在却出了个淡泊名利如天上雨水的所谓年轻天骄,武不成静不定,还企图借旁门左道安家立命,就算成了所谓的司祭又如何?光复往日荣耀?于这苍茫大地间再立个所谓的教宗?志向再远大选错了路也白搭,天赋再异禀也只是一把刀或者一朵花而已,权能者的世界在村子外面,但是那里已经没了外来者的位子。否则为什么那几个村子愿意谋划柴坎村的所谓资源,终究还不是八阶的出现已经打破了村寨间的平衡,上头有人授意处理一下罢了,此次不成来日必有更强的顶山部来袭,他柴久生还能逆天了不成,八到九,柴坎夫斯到柴坎夫斯基,少的那个字有多少笔画就有多少关卡。
八阶之下的权能只是身份的象征,在一寸之内作威作福,只有踏足八阶,初步接触改换天地级的力量,才有资格去竞逐真正的权与能,有资格被虚无界天地初开时的那批人当做棋子,幸运的是,他们这些执棋人自己也是棋子。
花涟染之所以费这么大劲折腾这点儿破事,只不过想看看那个被村长看中寄予厚望的青年有何出彩之处,能比得上如今已是七阶的柴疯子,比得上十年前那几人。至少在她自己心里,所谓的性格云云根本不值得费劲思考,囿于此的人大多都走不到真正仅凭自身去拼出一片天的地步,而她作为当初那批人中垫底并留在村子里的那个,有资格考较下后来者。尤其当这后来者牵连甚广,却又籍籍无名之时。
村花沉默的盯着树下,半晌笑道:“那终究是以后的事了。”回应她的,是树下终于醒转的青年惊喜的目光,已经解了心结散开发髻的村花不知道他在欣喜着什么,难道做什么好梦了?
“滢滢我梦见师傅了!”阿柴三两步跳上台阶,站在少女身前,此时另外两人早已各偿所愿先后离开了,所以他惊喜之下便想去拥抱心底的姑娘,与她分享这份“重逢”的喜悦,可是,他好像不该说这句话。
花滢滢深吸一口气,决定让他今晚就在梨花树底过夜算了。耳畔又响起小姑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他终究是要远走的,无论是他对你说的所谓未来,还是将来必定回来的某个意外,越是想安稳的守在某处就越是要离开,这才是我建议你不要牵连太深的主要原因。那么心境其实极为契合的两人,又怎会预见不到不久后的离别呢,本就消极避世的一双人,又该何去何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