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南寨城堡外的某个偏僻地方的小木屋里,小蔏老师高级课堂又开课了,一对一专业辅导,权能入门进阶课程点对点教学,更有溪南寨第一才女多年临床修行经验倾囊相授,详细请咨询溪南寨第一硬汉南破天,不过人早就招满了,花钱报了名也不给进。
今天的课程讲解已经开始涉及到下三阶的基础要点了,毕竟权能者首次被动的吸纳天地之能(一般是从地气开始)入体后,实际已经迈入了相当于柴坎村的学徒境界,而通常这一境界的迈入大多是在初级学塾里,五六岁的小孩子在老师引导下进行的。与常人不同的是,阿柴一直都没意识到自身对权能的被动吸纳,亦无与进阶有关的常识,所以他在接受洗礼时,并不是连破三阶直接到达下三阶的顶峰,而是从一阶的顶峰连跨两阶,受制于身体对权能进阶过程的不适应最终停留在第一道门槛前。
生灵躯体先天就是一个较好的容器,足以储存下三阶极限容量的地气,只是这层容器又很容易遭到破坏,一不小心就这里那里泄漏一点儿,所以还得再体内以脏腑为核心、骨血为载体、经脉为通道再建立一个新的可循环往复的容器。表面上权能者的身体内部与未修行前无异,八阶以下依旧孱弱不堪,可这容器其实要比生灵本身要强韧的多,只要不是彻底残废脏腑损伤超过七成的那种伤,依旧可以通过内能循环逐渐修复身体、疏通经脉。高阶权能者的生命力之顽强,恢复速度之玄奇,就是靠着权能反哺身体、不断突破容器上限来实现的,这也是为什么一个六阶权能者,用尽全力殴打一个状态差到无法调用天地权能只能勉强护体的新晋八阶,最终也无力将其残废而是让他逃走并以大量资源保下了七阶初期实力。不过能让那人从八阶掉回七阶,也称得上是震古烁今的案例了,以前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虽然即使有也不会传的太开,倒不是忌惮或怜悯什么,而是怕传出去太丢其他高阶权能者的脸面,那这事儿可就大了去了。
在接受了风之王女又一下午的权能修行指导之后,又是白天昏迷不醒夜晚格外精神的青年换上黑色贴身夜行衣,至于为什么衣服这么贴身,还得怪溪南寨这边为几人准备的不够充分,纺织业并不发达的村寨有的订做一件衣服得用半个月,有时还得排很长时间的队。而溪南寨的生产力虽然走在了各村的前沿,三天连夜赶制四套成人的衣服外加三套少年的衣服已是极限了,至今纺织部的几个主要负责人都还在养病。总负责人在听说三位来客中的那个境界最低的并不是一米四五的孩童后,直接就躲着不出门了,暗地里一直在骂来先前上赶着催任务的有关部门副主管,丫真是成事不足脑子有毛病,只说了三人大致境界就开始催催催,那我不就以为老少三代各来一人嘛。总负责人看着被送回来的几件耗时不短,耗力不小的童装越想越气,玛德连性别都没讲清楚就让立刻开工,还好没全面考虑,要不那柴坎村来的还有累倒的几个下属不得找我拼命啊……。
所以阿柴又是从某人那里顺来的一件偏中性化的旧衣服,毕竟源生叔很警惕,柴浮芙的衣服已经被他顺了一套了,除非把他身上那件也顺走让他打着光膀子,咦~嫌弃!阿柴想想都觉得恶心,还是自己机智,南紫蔏的旧衣服虽然小了点儿,但还凑合,比起她上次那件不知哪儿翻出来的粉色圆领衫好多了,至少不会觉得胸口被人圈住一样,这件还是挺有弹性的。
今夜无星无月,淡淡的黑雾遮住了夜幕的光芒,而街边的路灯倒是亮了不少,亦是深夜,亦是宁静的街,短发姑娘好像真的只在有月亮的晚上才出来溜达一样。先前阿柴悄悄地喊她也不出来,从门缝里透出的冰冷眼神一直锁定在自己健壮得衣服略撑的上身,良久又转为苍白和无奈的声音:“去去去!让我静一会儿,现在暂时没有发火的力气。”旋即duang的关上门,震得院子都有些晃动,带起的气流将阿柴前额的头发吹向后方。
这…好吧,大半夜的再把伯父吵醒咋整。
阿柴坐在城堡高墙的一个通风口处,当然身体是往城堡内侧缩的,躲在通风口的转折之后,根本不敢顶着风压往下眺望,万一掉下去了怎么办?这里是整座城堡东南区域最高的一个孔洞,应该是用来当瞭望哨的,毕竟墙壁极厚,只是并没有人站岗,由于特殊的气候以及地理原因,此处的风是最小的,若是在西北面那个,估计刚爬上来就得被通风回廊里的气流冲下去,这也是阿柴选择此处“过夜”的原因。尽管身体面向东北方,他却是无心思索任何事,一旦停下来,疲惫感就会将他包围,偏偏没有一丝睡意,似乎在害怕眼睛闭上,在焦虑,恐惧着黑暗那头。
……
唳~!尖锐的哨声将他从发呆中惊醒,下意识后退两步险些跌倒,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站在城楼上,抬头望去,原来是一只巨大的黑鹰在鸣叫,遮天蔽日,响遏行云,两旁无数人影与他擦肩而过,纷纷跃下城头或是直接腾空而起,势如山风形如惊鸿,只是他的视线还很模糊,像眼睛上蒙了一层白纱,又像有人紧紧禁锢住了他的意识。
索性身体还能动,他缓缓地走向那个并不高的城墙边缘,中途被几人撞得身形一歪,好在他反应较快及时避开了后续赶来的众人,于城墙的一个凹口停步,他没有伸手去扶,因为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钻入他的肺部,喉咙发涨脑袋发晕,他用力掐着自己的脖颈,好半天才缓过来。越过城墙上漆黑的血迹,他看到了城外,一片黑暗之中鳞甲森森,似有无数的生灵在深渊里仰望并不算高的城楼,但那不时释放出的几个气息表明他才是在仰望的人。
无数光点如萤火闪烁,恐怖的黑色狂风将城外的一切声音都撕碎,所以他后方身侧都有极其沉闷急促的脚步声,与歇斯底里一般的猛烈呼吸声,风声,唯独没有说话声,哭泣声,一点儿也没有,眼前却像是默片一般,灯火点点,黑暗沉沉。
他感觉腿有些发软,脚下传来泥泞感,这才低头看见浑浊的血迹蔓延过来,一滴雨落在他侧脸上,刚刚看见的巨大黑鹰发出绝望的唳声从眼前跌落下去,他探出头却只看见黑鹰的残躯落入黑暗之中,亦无声响动静,就像是掉进了深渊。
心神强烈震动的青年抬起头随手擦去脸上的血滴,突然听到身后的人们传来一阵欢呼。
“呜~~呜呜!”
他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一席白影擦肩而过,只带起一阵微风,而他身后的人们都停步用最敬仰的目光看着白影飞出城池,他们浑身是血,喜悦的神情还有些麻木,就像从绝望的深夜中忽然见到一丝曙光突破黑暗天幕,降临人间。
等到他有感转身去追寻那道白影时,已然寻不到踪迹,只是身边的风声更猛烈了,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的阿柴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毫不怜惜身上干净白衣地伏在城墙上,瞪着眼睛向下方的极远处望去,终于见到了一道白虹纵横冲阵,将一角黑暗撕得支离破碎,显露了鲜绿的地面,如希望的颜色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飞蛾扑火。
越来越多的光点在黑暗中乍现又消失,几股先前感受到的黑色气息也离那道白虹越来越近,城池渐渐空寂,阿柴这才发现所处之处并不广大,勉强比溪南寨的风能城堡稍大一点,四面八方都有人影升空或跃下,去往围住城池的黑暗潮水。最后居然只剩下他一个人,没有妇孺老幼,没有滞留伤患,仿佛此处亘古就是一座空城,明明是热火朝天的战场中心,却安静的极为诡异,好像大家都默认了他一个人守城一样。
阿柴想起先前白影掠过身边之时,有人喊出了许默然这个名字,更多人则是空洞的欢呼,仿佛狂热的教徒最终表现出来的信仰就是平静,空洞,甚至无声。
渐渐地有黑影攀上墙头,阿柴看见白虹被一道黑光斩落,下意识拔出了手中的断刀,一阵极暴烈极蛮横的陆地龙卷出现在西北的城头之上,仅剩两尺的刀身仿佛刺入了眼前无限远的黑暗,不存在的刃口闪着寒冷的清光。
血染的白影回头望向城墙之上,在阿柴看清他的面容之前,右侧的天空亮了,忽然绽放的白光将他眼前的一切化为了虚无。
一道阳光照在阿柴的右手上,在墙壁上反射出耀眼的亮芒,将青年的黑色袖口染得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