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坎村的地形呈现东短西长,南北对称且都呈半圆状,如果有人能从空中俯瞰的话形状会像一把普通的无名柴刀,刀柄的东区与刀镡的南北区汇合即是村子的中央区域,而后是将近4公里的狭长刀身,刀尖所向,是西边的无尽大山,而在刀背附近则是严格符合对称美学的近圆形木兰村落,像一朵绣花。老实讲只要走过几趟或是看过地图就能发觉此处的不同寻常,然而在虚无界的缥缈乡,其实再寻常不过了,毕竟是被群山和密林包容的两个村子,既有些与世隔绝又依托于地势安静繁衍,世世代代皆如此,这里有太多的传说发源,在外界闯下赫赫威名,却在村民的视野中销声匿迹,小村落目睹了太多的天骄崛起与消亡,但人们更在意的是承载故人骨灰的不语的山林河流。
柴坎村从人文政治角度来看则是形成了以村中央的政府为中心,东、南、北三地的三家豪族为基准点,呼应中央并辐射至区域内各家各户,而在往西的方向上原本都是些普通人家,数里长街平平无奇,直至柴疯子的崛起才在原有格局的西方空白处点了一笔,往后二三十年注定大放光明。
一府之下有三家,分管山水和种花,权名赫赫人杰多,百年刺绣写芳华。
北村画山逢云聚,南村幸得花满园,千古辛劳谁人晓,东村流水拍岸急。
又有偈曰:
青山南湾东流水,先生种花别人嘉,风起西北荒凉地,雪落湫漻化香泥。
不管村民日常从事的工作为何,终究以生存作为唯一至高的文化主题,以砍柴为最核心的实践主旨。例如东村的治氏,他们主要负责方圆十数里内一切河流、湖泊甚至于井水、降雨的监测和维护,百年间村东头的南湾河几度改道却始终以一种尽可能温和的方式灌溉着这片土地,无论暗渠明沟皆是一家的手笔。而这是与柴坎村乃至木兰村所有人的生存紧密联系着的,润年需要足够的林木固水土,旱年需要安排砍伐耗水量极大的无用柴火调整渠沟水位和流向,这又与其他两家的工作有了重合互动,怎么种花木,怎么划定砍伐区,如果忽略掉每年巨大的柴火输出问题,便可见这一个村子就是一个柴火的生产巨头企业,高效而精准,稳定而有序,一府三家千万户,则是企业的内部构成,分别是这个机器的核心、重要部件以及无数的齿轮和螺钉。
闲话少叙,言归正传。村中央广场的赛事委员会开始清点各组、个人的柴火收获,并核对校正赛事助理反馈的信息,广场上随处可见三五米的巨木,当然是相对于树龄只有一两年的幼柴而言的,毕竟村西头的砍伐区再大,无用的柴火再多,也禁不起柴坎村人日复一日的清查,每年的村顶级砍柴大赛更像是北方某些部族的秋狩一般。而侥幸逃过一劫或是得天独厚孕育了一丝灵性的柴火毕竟少之又少,每年将近一成的柴火是在这中赛事上被砍伐的,对只会“哎呀呀”的柴火而言,手持柴刀的村民就是冷酷无情的刽子手,而在村民们眼里开不出漂亮花朵的树木,就是柴火与敌人,代代传承,不论对错因果。
第二十组统计核查完毕后已是星夜,广场的空地上燃起高高的炬火,严格执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民们在这一天也会参与这场盛会,无数人自发的围着柴火堆载歌载舞,算是一种奇特的祭祀仪式。选手们并未在广场中央集中而多是和亲人伙伴站在一起,村里平日很少出世的巨头们也加入人群当中,大多是对晚辈的勉励和闲谈,没有特别关注那些有天赋的选手,除非是比炬火更能引人瞩目的不世奇才,上一个光芒掩过明月的是柴疯子,而这一届有星月之辉景象的则是治氏家族的柴治水。
治水君当然是此届的冠军。身为佩刀者境第一人的他甚至有资格与奉刀者一战,并且他也是年青一代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不说奉刀者及更上层在村子里的凤毛麟角,以二十六为限的参赛标准下,大多数有实力角逐百强的参赛者都在捧刀者、持刀者的水平,像柴疯子这种能以立刀者位阶参赛已经是百年难得一遇了,而即使没有柴疯子参与的村级赛事,冠军的含金量也不容小觑。
并未有严格的颁奖仪式,连村长都只是在人群中拍了治水君肩膀两下,就被无数狂热的群众挤出了最大的包围圈,但治水君在那一瞬间便晋级奉刀者,无论是实力还是地位皆如此,虽然他本人对于这种玄妙已经见怪不怪了。随后赛事委员会副主席柴岩于火炬旁宣读了此次赛事的百强十强名单,并予以会被记录在档案的口头嘉奖,众人对此毫无怀疑,毕竟只看广场上柴堆的大小就能判断大致名次。
百强入围者大多在十八棵左右,小型灌木自动折算为半棵大树的成绩,而十强入围的标准则是二十五棵,亚军柴紫梧甚至伐倒了三十二棵普通柴火,已经逼近了去年亚军的三十三棵,而万众瞩目的焦点,去年的亚军今年的新王治水君的柴火堆被摆在了靠近广场中央的位置,一共七棵灵木,经赛事委员会依据不同种灵木折算普通柴火的乡级规定予以评分求和,最终是刚好七十分,所以治水君最终以三十五棵的成绩拿下首席!
整个大会进行的相当顺利,按照常规,冠军的庆功宴通常是两天后的正午举行,在这期间还会对这一年里达到升级标准的优秀青年骨干予以职阶晋升,届时将邀请邻村前来观礼。后半夜习惯早睡的柴坎村人纷纷散去,广场的炬火也已燃尽,世界重归夜幕的怀抱,明明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但却出了些小插曲。
阿柴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但他的目光却是掠过此人投向了正在赶来的治水君,当然脸上的神情得归功于白天的疲劳以及刚刚长达五个小时的罚站,就差把生无可恋用红笔圈出来了。但柴治治不这么想,她认定这就是对于公正和法治本治的无声挑衅以及对人民法庭一审判决的拒不执行,尽管阿柴在罚站的开始就主动上交了武器并试图解释其行为完全在人民法庭的公正判决监督下合法合理,作为一审审判长的柴治治有权认为这些解释都是对某些不为人知的违法活动的掩饰,否则为什么要解释呢?
就在她试图挖掘出表象之里的人性缺失和法治观念沦丧的过程中,柴疯子粉丝团大部分成员竟跑去参加底层干员柴治水的颁奖会,甚至有相当一部分成员表现出背离组织改弦更张之势,于是她身边的高级干事不得不倾巢而出前去拨乱反正,这也就导致了团长陷入了孤军奋战的艰难局面。柴治治作为一个优秀的组织决策者自恃智力超群所以战斗力几乎为零,而阿柴作为一个战斗力突破个位数的战士却极为忌惮对方立足的道义高度,担心某天又被二审罪加一等,两人决定按兵不动,最后在广场的边缘角落里对峙了大半夜。
治水君:……作为一个被赋予打破僵局使命的勇士,这事儿应该与我无瓜吧,好想跑怎么办。
随着两人的目光锁定来者,尤其是柴治治那没有感情的冰冷双眼仰头望来,治水君情不自禁的就想蹲下去,再也不敢往后溜一步。
霎时风起,远远听到一句:“好兄弟!我先跑路,大魔王交给你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期~yi~……”瞬间脸无人色的治水君瘫倒在地,最后还是活到了庆功宴,带着两天未消的鼻青脸肿和背大魔王回家时后背、颈部的恐怖抓痕。
据知情人士透露,柴坎村深夜恐怖袭击事件当事人柴治水在接受采访时沉痛表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