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了一整天，王大麻终于将儿媳妇娶回了家，了却了自己长年以来的心病，他心中欢喜的像个骡子似的在不大不小的院子里转着圈圈，因为他知道儿媳妇娶回家，自己抱孙子的时间就不会太长了。着看屋内的袁晓芳，还在认真的数着收回的彩礼，用手在舌头上蘸一下数一张，他恨不得让每一张彩礼上都落上自己的手印。天上，太阳已从贴着大红囍字的比例上照进屋子，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的跳着，马上要到吃饭的时间了，这个院子还安静的出奇，除了不知死后的滴答声，剩下的就只有啪啪的数钱声和来回转悠的脚步。数完手中的钱，袁晓芳将彩礼包好，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土炕边上的木箱里，加上锁后向灶台走去，看看墙上的时间，她不由得再次朝儿子的婚房走着，“东子，该起床了，饭做好了，吃完还要到你们姑家谢请呢”，说完话，袁晓芳贴着门面偷偷仔细的听着屋内的动静。
“知道了，马上起”王东听着母亲的话对外答道。
紧紧关着的婚房内，一切都是暂新的，高高竖立在墙边的柜子是刚从县里买的，梳妆台是粉红色的，和散落在地上的红的上衣一样鲜艳。床的西侧，凌乱的放着新娘和新郎官的礼服，仔细看，整个屋子简直就不像婚房，更多的是像战斗过的战场。梳妆台的镜子里，王东紧紧抱着身边的妻子，他静静的看着她，不想打扰睡梦中的她。望着熟睡的她，王东内心感到十分的高兴，同时，昨晚的梦里自己也是幸福的，因为王东自己知道，他的妻子累了，想想晚上的****，整个夜里自己基本上没有消停，云山雾里、飞越九天，想到那些让人心跳的时刻，他不知为何再次变得小小的兴奋，一瞬间，身体的每一条血管好像都在慢慢的膨胀，内心的跳动加上冲动，王东忍不住上前轻吻着妻子的额头。
“咋啦，醒来多久了”
看着眼前的丈夫，想起昨晚上整夜的疯狂，郭香清秀的脸上不知不觉的泛起了片片红润。
“老婆你真漂亮”，王东舔着嘴躺在妻子的身边说道。看着老公深情的望着自己，作为妻子的她早已心领神会，“你想干嘛，大白天的”，说这话半推半就的躺进了王东的怀里。搂着娇妻，看着怀里的郭香，王东发现他的妻子比刚醒来时更加的可爱，就像夏季里成熟的蜜桃似的，想着一切，他的手变得不自觉起来。外边的太阳从床帘的缝隙中穿了进来，屋外是晴空万里，不知道为何屋内却起了风，未来的及打扫的战场又上演着世间男女那种没有硝烟的战争，不一样的是，在这场战争中，男人和女人都成为了赢家。风偷偷的掀开了床帘的小角，看了看红着脸退了出去。战果在扩大，战斗依然在不停的继续着，伴随着屋内那迷人的气味飘了向外边。
风，吹着，屋内动着，外边依然安静。婚房外的木凳上，王大麻吧嗒吧嗒的抽着待客剩下的硬盒猴王香烟，对着一直未开的婚房门，他忍不住又点上了一根，“咋弄！你看都十一点了，去的晚了那礼节上可说不过去”，离王大麻不远的石头上，袁晓芳着急的说道着，干脆她站立起来在院内转起了圈圈。再看看木凳上的王大麻，他依然满带笑容的悠闲着，好像根本没听老伴说话似的，直到袁晓芳再次向儿子婚房走时才笑的言语道：“死老婆子，你没年轻过呀，还想不想早点抱孙子”。
“想呀，当然想呀”，在王大麻的反问下袁晓芳停住了脚步，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捂着嘴向老伴走去，经老伴的提醒她才明白，为何老家伙一早就那么悠闲的乐着。望着即将当空的太阳，袁晓芳快步向灶台走去，因为她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村头的李忠发死了，她要到隔壁的村上帮忙。
出了小院，不足十米就是大路，原来是寺坪煤矿为了拉煤方便专门修的，现在煤矿关闭了车辆就少了很多，可也一直保存着它的价值，为当地的群众出行带来了很大的方便。袁晓芳顺着路大步流星的走着，王大麻一直在后面跟着，因为早饭吃的晚点，所以他们要抓紧点脚下的步子，保证两点左右到达李忠发家里。迎着马路边上长高的杂草，他们的步子伴着隐隐约约的鞭炮声加快着，鞭炮声响起，预示着开席的时间即将道，没帮什么忙，行情的事情一定不能耽搁，王大麻在老伴的身后边走边想，他自己深知在农村人与人之间的人情世故，也正是因为他知道这个道理，自己儿子的婚事才办的那样的漂亮。
嘟嘟嘟，不知何时，远处传来了拖拉机的鸣号声，王大麻缓过神时他们的脚步已到和果园交接的路口，用手遮了遮从树缝照进的阳光，望着不远处开来的拖拉机，怎么车上这么多人！王大麻仔细看着，有好像有薛村的曹亮有曹亮的母亲陈玉，周金玲及好几个薛沟村的村民。车子飞快的施了过来，看着开来的拖拉机，王大麻正要开口，车上的周金玲却笑着舅舅舅舅的喊着跳下了车。王大麻停住了脚步，走在前面的袁晓芳看车子停稳后也向车子上的人打着招呼，一时间王大麻对着周金玲问长问短，而袁晓芳却发现，车上的人好像有点不对劲，曹亮的母亲悲伤着脸，邻居正在身后拍打着她的肩膀，望着那肿起的眼睛，袁晓芳知道，肯定是一晚上哭着过来的。
“妹妹，咋来”？车下她缓缓的向车上坐着的陈玉问道，“哇”，不问还好
怎么了！袁晓芳愣住了，没想到已是孩子母亲的陈玉竟会放声的大哭起来，妗子，你不知道，曹亮他…
看着伤心欲绝的陈玉，周金玲将袁晓芳拉到一旁悄悄地，“他儿子疯了，昨天本来和我一起到你们那去行情，可不知道为什么嘴里算念叨着就大笑的跑着，听人说好像是撞见上面不干净的东西，让薛沟村的王秀华给医治了一下也没见什么效果，后送医院被确诊为后天性精神病”，哎！周金玲算说算也伤心起来，“你看能不能借点钱先让给他孩子看病，随后我还你”周金玲说着说着急转话题问道袁晓芳后面的舅舅。
“借钱”，边上的王大麻听着借钱两个字脸上突然变了颜色，低头点了根烟看着自己面前的老伴。回想起以前所见的那个聪明又礼貌的曹亮，再扭头望望一直还傻笑的他，王大麻恨不得立即答应外甥的要求，可！老伴呢？老伴愿意吗？对于他的当家人，王大麻心里最清楚，平时一毛钱能掰成两毛钱花，就是过年也是很少为自己添几件像样的衣服，她这么细发，能借吗？王大麻心里泛着咕嘟。
“借，借给先让孩子看病”，袁晓芳拉着嗓子说道，不是自己离老伴这么近，他都想象不到自己的老伴会是如此的豪爽。周金玲发着愣，而原本坐在车上的陈玉听着袁晓芳的答话迅速的跳下了车跪在了地上，大声地道谢着自家儿子的恩人。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场面会如此，因为在薛沟村人的眼里陈玉是要强的女人，从来没有什么事使她屈服，可今天，她下跪了，且在众人的面前。看着眼前的一切，旁边的王大麻不知为何心里也酸酸的，在心里，他默默的敬佩着还依旧跪在地上的陈玉。可佩服是佩服，要说意外的话，他认为今天让他感到最意外的并不是陈玉，而是袁晓芳，他自己的老婆。从结婚到现在为止，整整三十年，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过了大半辈子的老伴竟是如此的通情达理，记得以往的日子里，他的老伴总为一些小钱斤斤计较，在生活中也是能将就就将就，今天竟愿大大方方的将钱借给别人，看着一切，他为老伴的举动感到高兴。
“楞什么楞，快带陈玉妹子到家中取钱去”。
一旁袁晓芳的话打乱了王大麻的沉思，“好，好，我这就去给金玲去取”，再接过钥匙后，王大麻坐上一旁的拖拉机向家的方向走去。
目送完为了儿子伤心的陈玉，看着远去的拖拉机，她突然才想起到李忠发行情的事情。快步向李忠发家走着，快到村口时远远的哀叫的就已响起，听着声音，袁晓芳知道客情的席已开，因为按当地的风俗人死后要请当地的唢呐队吹整整一天，是对亡灵的一种怀念，更体现着活着的亲人对已亡人的不舍。声声悠长的哀调，吹出已故人平生的功绩和哀乐，吹出了人世间的世事无常。随着伤心的哀调，快步走着的袁晓芳到了李忠发家的门口，白的让人窒息的纸花早已放满房前屋后，风吹起，树上的叶子在哭泣着，树枝也低着头为相伴自己好多年的好人哀悼。望着周围的一切，叶是绿色的，草也是绿色的，它们死了来年还可以活过来，可人呢！死了就死了，瞬间也变成了永别。站在门口，袁晓芳想着想着眼角湿润了，怀揣着悲伤的心，她直直向房中的灵堂走去，磕了一个头，奉上一支高香，安慰完坐在灵堂的苏霞后，摖掉眼中的泪，她慢慢朝院中走着。
乐队还在卖力的吹着，花样虽没以往那样繁多但听起来还是让人心底酸酸的。听着悠长的唢呐声，像是哀调，但又像夹杂着欢乐的音符，说掺杂着欢快的音符，那是因为深厚的佛学中说好人死后会上天堂，像是哀调，那便是人间少了一位教书育人好老师，少了一位让人尊敬的李忠发。在院子里，已经坐满了前来悼念的男男女女和老老少少，桌上整盘整盘的菜放着，人们都在夹菜，筷子在动，可盘子里的菜还好像是没有少很多，静静的摆在那里不增不减。袁晓芳在眼前的人群中看看，曹嘉敏和赵军在不远的桌子边上坐着，赵会叶却和村里的年前人在西头的核桃树下沉思。望望发愣的赵会叶，袁晓芳慢慢的从人群中走了过去。
“会叶，今天来这么早，想啥呢”？算说袁晓芳算在赵会叶的边上坐了下来。
“欧，你来了，快来，吃菜吃菜”。
招呼着袁晓芳，赵会叶拿起筷子夹了两口有满怀心思的放下了筷子。
“咋啦，饭菜不合口”，看着满桌的菜，袁晓芳笑着问道。
“不是不是，心情不好，饭菜还可以”
看看赵会叶，袁晓芳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也轻叹着气，再转头看看周围的人，个个也是满脸带着悲伤。眺着院里的一切，她也为曹亮的病担心起来，只有几个不知烦恼的孩子还在不停的打闹着。坐在桌边上的袁晓芳知道，席面上的菜味道是可以的，主要是人们现在的生活水平已提高，家家平时的饭菜基本上和席面上的差不多。李忠发去世村里的人本来就伤心着，可偏偏要去行情的寺坪村青年又在村口莫名其妙的疯了，这不由得使全村一下子被一种不祥的气氛笼罩着，有人私下说是村里的人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被老天在惩罚，有人却在神乎其神的说着神鬼缠身的案例，听着三五人一蹲的讲着，在赵会叶的带动下，袁晓芳放下了筷子也簇了上去。
随着农村外出务工的人越来越多，家家户户的日子在一点点的好了起来，坐席虽然简陋，可也像城里人那样八凉八热的上着，豆腐席慢慢的在朝带肉的席面转化着。在袁晓芳所坐的席上，除了赵会叶和几个年轻的小伙外又有本村赵军家的媳妇和郭秀平坐了下来，而郭秀平还在继续的讲着和曹亮发疯有关的鬼怪之事，袁晓芳本来就对那些神乎其神的事感兴趣，听着听着便入了神，“就在果园村的村头，原有一座砖窑，因为烧砖是要黑天白天接连烧的，到了晚上一个人害怕，所以一个人烧着一个人整碗整碗的陪着，也就是那个晚上，他舅舅看到了一生都未见的怪事”，郭秀平讲着讲着声音慢慢的低了下来，周围的气氛也随着她的声音变低而变得恐怖，风，不知从何地吹起，李忠发的灵堂前蜡烛变得不安分起来，虽然是大白天，可瞬间听着的人每个的头发都立了起来，大人听着，小孩子们不知何时也安静了下来。
“嗨”
“啊啊啊啊，要吓死人呀”
桌子周围的所有人都吓的叫了起来，等回头才发现赵六笑眯眯的站在桌旁。
“咋，那么小声是要偷人嘛？不怕叫你男人知道把你那扇门給锁了”赵六依然迷迷糊糊的和眼前的郭秀平开着玩笑。可赵会叶没有理会，直接的笑骂起来。
“吓死老娘了，要死呀，几杯猫尿下去没喝死还来占我们的便宜，来，没喝够，我这有再给你尿一壶”，赵会叶本来就性格开朗，再加上她那粗嗓子一吼，院内的所有人都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只有赵六尴尬的一人呆呆的站着。笑声冲淡了院内的一切安静，人们在笑声过后才发现天色已不是很早了。院子不远处的角落，核桃树的枝梢上已挂上了灯，郭勋树依然还在为送来的花圈写着悼念词，郭勋树写着，李乐一个一个的贴着，等人们注意是花圈已顺着院子摆的老长老长了，在一张张悼念词的连接下花圈已摆出院门口的小树外，像一段长长的白绫挂在院门两边，学生赵明敬上、学生郭兰敬上、侄子郭红亮敬上，一句句悼词表达着他们对老师的种种怀念，更体现了李忠发本人在教育战线所取得的巨大成果，看着他教过学生，有的还在大学就读，有的已为人父母，有大荆本地的，也有已在西安和甘肃成家立业的。再看看院子中间，吃完席的人们都在忙着收拾院子里的桌椅板凳，赵天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屋内灵堂前的遗照发呆，因为对于老师而言，他们之间不是一般的亲，他将李忠发像父亲一样的看待，李忠发也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疼爱，想着小时候老师对自己的好，他的泪水在此流了下来，赵天也不想，但至从来到老师家他已不知不觉得三次流下伤心泪。
天完全的黑了下来，袁晓芳已经回家，只有本村的人还在为明天的下葬做着准备，“赵六你负责前面的三个杠子，赵军你负责后面的纸扎队伍，张老虎负责一路上的香烟招呼”，在忙完院里的事情后，村长郭卫天仔细的安排着明天的分工。曹嘉敏累了、赵会叶累了、赵军和赵刘也累了，郭卫天作为这次丧事的总管大声的喊着，可人们都在领完那一包硬猴王后慢慢的朝家里走去。
院子外停满了前来帮忙人所骑的交通工具，在屋内微光的照耀下，仔细看自行车不少，可摩托车的数量也在悄悄的变化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