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抢救及时,幸亏医术高明,幸亏卜计划命大,在鬼门关晃悠了一圈,重新回到了充满酸甜苦辣的人间。
命是捡回来了,但还没有脱离危险,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亲人是不能靠前的,卜计划现在被医疗设备和医护人员包围着。
根据医生的初步诊断,卜计划患有慢性冠心病,这次昏迷的主要原因是诱发性心梗。
公司的当家人躺进了重症监护室,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走出来的。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能一日无主。公司怎么办?批发出去的产品要求退货,内部又群龙无首,扔下这么一个大摊子,一个个七扭八挣的,各怀心腹事。
如果按照常理,总经理出现意外,副总经理就要勇挑重担,第一时间站出来全面负责。但想想公司这些大头小脑的,尤其是卜德阳,自己能领导他们吗?高希利在医院里急得团团转,一筹莫展。
卜德阳得知父亲需要躺在医院里继续治疗,治疗结果无法预料,表面上装出很难过的样子,心里却打起了小九九。这老爷子躺下了,公司里谁能站起来?
按说非高希利莫属,他有这个能力吗?平时观察他好像没有这个野心。但他是重要的股东之一,如果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站出来挑大梁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是那样,自己辛苦谋划的这一切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怎么利用这个机会上位呢?卜德阳冥思苦想。
先探探高希利的口气吧。
“高叔,今天这事多亏您了,快坐下歇歇吧,别老是站着了。”卜德阳主动找到高希利套近乎。
“平时风平浪静地觉不出来,你爸突然躺下了,我感觉天都塌了。”高希利沮丧地说。
卜德阳说:“老爷子的性子太暴躁,多大个事儿,用得着发这么大的火?自己不爱惜自己,搞得大家伙也六神不得安宁。
高希利叹了口气,说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个重要省份的经销商出了问题,企业是多少的损失啊?作为当家人,他能不上火吗?换成你也一样。”
卜德阳说道:“真要是换成我,我就不这样处理问题,在外面点头哈腰,回公司吆五喝六,尤其是对着自己的儿子,不是横眉冷对,就是拳打脚踢。”
高希利说道:“你也少说两句吧,他已经躺下不省人事了,你还耿耿于怀,就不厚道了。还是商量一下公司下一步怎么办吧。”
卜德阳说:“高叔,你是副总经理,你拿个主意吧。”
高希利苦笑着说:“我现在有主意就不问你了。我平日里给你爸打下手,很多业务不经手,也不内行,你让我怎么拿这个主意?”
卜德阳说:“毕竟你德高望重,压得住阵角,你就带着我们干吧,有什么不懂的你尽管问我。”
高希利摇着头说:“我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我这点能水当不了这个家。”
卜德阳心里有底了,欲擒故纵地说:“这个时候你可不能看笑话,撒手不管啊。”
姜还是老的辣,高希利不是个吃素的:“我肯定不会不管的,那样就对不起你爸了,只是怎么个管法。你和我都考虑考虑,一定要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平安度过难关,直到你爸康复,重掌大印。”
卜德阳没想到高希利杀了个回马枪,并没有明确举荐自己掌管公司的意思,于是说道:“高叔,你把简单问题复杂化了,你全管着,我们该干嘛干嘛不就得了。”
高希利说:“一天两天行,时间长了肯定不行,我当不这个公司的家,我能给老卜大哥守好摊、看住门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咱俩都出来一天了,公司没个人也不行。我先回公司打理一下,你安排好医院的事后也尽快回公司,我的初步意见是推举一个临时负责人,同时制定相应的辅助措施,确保生产经营正常运行。”
“那就按照高叔你的意见办,我支持你的决定。”卜德阳当场表态。
卜德阳暗暗佩服高希利的老辣,明明知道阻挡不了自己登堂入室的脚步,还要猛刷存在感。
谁手里有权都不会轻易交出去的。
卜德阳仨兄弟和岳树全夫妇送走高希利后,卜德阳召集大家在一起商量父亲住院治疗问题和振华公司的经营问题。
岳树仁虽然不愿意掺和卜家的事务,但一个女婿半个儿,人家让自己参加,自己要是扭着劲不去也说不过去,只得耐着性子旁听。
说到陪护问题,卜德月不同意轮流陪护的意见:“你们手头都有事,脱不开身,我没有具体业务,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用出差了,我就和咱妈住在这儿陪老爷子。”
卜德星说:“再忙也不是理由,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做儿女的这时候都应该尽一份孝心,也是本分,所以轮流看护比较好,手头的事忙不开,让家属来也行。”
卜容懿说:“你们还是忙工作吧,陪护的事你们男人家也不会干,我和咱妈白天黑夜地靠在这儿,你们一早一晚地抽空来看看就行了。”
卜德星说:“你就别充当梁山好汉了,离开你,我姐夫在工地上就玩不转了,轮到你的时候你来伺候一天就行了。百日床头无孝子,陪床不是个轻快活儿。”
兄弟姐妹争竞了好一阵子,吵得岳树仁耳根子都疼,最终达成轮流看护的意见。
紧接着,卜德阳便将话题引导到振华公司的生产经营问题上来。岳树仁抬头看着卜容懿,两人确认过眼神,卜容懿就明白了岳树仁的用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少管娘家的闲事。
注意力高度的卜德阳敏锐地捕捉到了妹妹妹夫的小动作,柿子先从软的捏,妹妹肯定会支持自己掌管振华公司的。
“容懿啊,对振华下一步的生产经营管理,你先说说自己的想法。”卜德阳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妹妹。
“我?我从振华出来好几年了,对公司的发展情况毫不知情,我没有发言权,也没有想法,你是大哥,你和二哥还有老三商量着办吧。”
卜德阳说:“虽然你已经出嫁了,但是曾经为振华出过力、流过汗的,于情于理于法都是有你一份功劳的。别人忘了,我也忘不了。”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卜容懿听了大哥的肯定的安慰,感动得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差一点就流出来。
卜德阳看看岳树仁,客气地问:“树仁啊,你也讲两句。”
岳树仁欠了欠身子,连连摆手:“大哥,我今天来主要看咱爸来了,振华的事我就不插嘴了。”
卜德阳点点头,接着说:“树仁的话我也理解,那就不勉强了。刚才容懿说了,让我这个大哥商量着办,我这个大哥不好当啊!不管吧,外人会说风凉话,老卜家的孩子没有一个争气的,老的一倒下,小的没有一个挑头的,一群窝囊废。我要挑起这个大梁吧,又会有人说三道四,说我争名夺利,骂我抢班夺权。德月你说说,这个时候,咱们兄弟应该怎么办?”
卜德月低头沉思着,并没有马上说话。
卜德阳等得不耐烦,以责备的口气说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大家态度都积极一些好不好?老三德星也好好想想,等老二说完了你就讲,别三脚踢不出个屁来,瞎耽误工夫。”
卜德月抬头看了卜德阳一眼,说道:“大哥,咱家老爷子这事出得太突然,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我常年在外面跑业务,公司内部的问题我也插不上手。我想在老爷子住院治疗期间多陪陪他,公司的事你就看着办吧。”
卜德阳原想着让老二卜德月为自己摇旗呐喊,推举自己掌管公司,没想到这个胸无大志的家伙对此事只字不提,竟儿女情长当起了孝子。
卜德阳狠狠地剜了老二一眼,教训道:“你的心真够大的,咱爸已经躺在医院里了,现在公司是群龙无首,一盘散沙,我出来这一天,公司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贾芬芬和蔡梅梅两个老婆在家,真成了老婆充军——只凑数,不顶摊儿的。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时候咱们兄弟们不冲上去,撑起这个企业,还能让它大权旁落?让振华换了姓?那不让人笑掉大牙!?”
卜德月辩解道:“我也没说不管啊?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有你大哥在场,我听你的安排就是了。”
卜德月的表白,稍微暖暖了卜德阳的心。
“老三,你也表表态,别像个没事的人一样。也不是当大哥的说你,为了多大的事,就和咱爸翻脸了?你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你手里的工作全压我头上了。真是忙的忙死,闲的闲死。”
卜德星瞅了大哥一眼,又看了看众人,这才开口说道:“往事不要再提,没有意义。当前局面下,我作为家庭成员,支持大哥代表家族掌管振华。”
话不在多,关键要说在点子上。众人被卜德星言简意赅的三言两语给震住了。
一直旁听的岳树仁对大舅子二舅子的说辞不屑一顾,听得昏昏欲睡,坐在那里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听了卜德星的话一下子就清醒了,就像迎面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心中暗想:“行啊,德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个经理助理没有白当,长出息了。”
这几句话也震惊了卜德阳。说实话,卜德阳还真有点怵这个小弟弟,他要是耍起葫芦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所以,他才有意让最有可能反对他的卜德星最后说话,前面的人给他引了路,碍于面子,他也是不会太放肆。真要到了不可收场的地步,他就会搬出妹夫岳树仁来灭火,卜德星最尊重的人就是岳树仁了。
真是太令卜德阳意外了,私下里表白忠心的老二就会抹光滑墙,关键时刻态度暧昧,模棱两可。而最担心反对自己的卜德星却成了坚决支持自己的人。
卜德星接着说:“这是我作为家族成员的意见。但公司就是公司,它有成文的规章制度,不依规矩不成方圆。我建议大哥尽快回公司与高希利副总经理商量出一个办法,让大哥名正言顺地掌管企业。既不用争,也不用抢,顺理成章。虽然他是副总经理,但是据我对高希利叔叔的了解,他不会有掌管公司的念头。同时,他对咱爸是忠心耿耿的,他会监督、扶助大哥的。”
该说的都让卜德星说了,大家就没啥好重复的。虽然最后让老三抢了自己的戏,但主角已经定下来是自己了,卜德阳也就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