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卜德阳兄弟要急于回公司处理重大事务,卜容懿便主动请缨,留下来照顾父亲。
父亲的病肯定不是一天两就能痊愈的,就没有必要再瞒着母亲了,卜德阳便交母亲也接到了医院,和妹妹卜容懿两个人陪护,相互之间还能有个照应。
卜德星因为住在城里,并不急于回家,他想在医院里再多呆一会儿。虽然见不到父亲的面,但是多陪一会儿母亲,心里的愧疚之情也能减轻许多。
不养儿不知父亲恩。自从孟华荣生了孩子,卜德星就会偶尔想起父母,虽然不想评价之前的对与错,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就会时不时的涌上心头。
但听说父亲昏迷入院抢救的时候,卜德星的头都大了。风风火火赶到医院后,父亲还在抢救室,根本见不到。一股强烈的悲凉之感油然而生。
父子连心,这个时候,什么恩怨情仇,什么是非对错,全部抛在脑后。人的一辈子就这么简单吗?站直了是个人,你争我夺的,打打杀杀的,躺下之后,两眼一闭,四大皆空,原来在意的还有意义吗?
如今,一层层门,一道道关,隔住了父子,是否还能活着相见完全要看造化了。
羔羊跪乳,乌鸦反哺。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何等的悲哀!
卜德星默默地陪伴着母亲,心中一阵阵酸楚。
卜德阳和卜德月坐着接母亲来医院的轿车,连夜赶回了琅镇。来到振华公司门口,除了门卫上亮着灯,院子里黑灯瞎火的,没有一点生气。
卜德阳下了车,气不打一处来,冲着正在开大门的老金训斥道:“公司交不起电费了?路灯为什么不开?”
看门的老金吓了一跳,讨好地说:“我刚刚巡逻一圈,随手把路灯关了,这样还省点电。”
卜德阳用鼻子出气,说道:“为了省电?你把门卫的灯也关了吧!一个不亮才省电!马上把所的路灯全部打开!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你肯定是偷懒,压根儿就没开路灯。你要在这干够了,马上就给我滚蛋。”
吓得老金屁滚尿流,连跑带颠地去开路灯。
打骡子马惊,看着卜德阳发这么大的火,轿车司机也紧张起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老主子躺在医院里,新主子可不好侍候,小心行得万年船,人家不发话,自己就别去找狗屁呲了。
看着公司厂区的路灯陆续亮起来,卜德阳的情绪也缓和了许多,独自在办公楼前踱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卜德月已经饥肠辘辘了。一阵冷风吹来,卜德月打一个冷颤,又一头钻进车里,摇上了车门。
“用不用打开热风?今晚上天真凉。”司机扭头问卜德月。
卜德月巴不得地说:“快开一会热风吧,气温冷不丁儿地下降,可别冻感冒了。”
老金打开路灯回来,见卜德阳还在院子里,赶紧小跑两步,点头哈腰地对卜德阳说:“卜……卜经理……不,卜总经理,路灯全打开了。”
卜德阳听了一愣,歪了歪头,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老金这回斩钉截铁地说:“卜总经理!”
“谁叫你这么叫的?”卜德阳佯怒道。
“公司下午开会,不是宣布你是总经理吗?我听人都说了,一时没改过口来,您别怪乎我。”
“你听谁胡诌八扯的?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我听厂里的人都这么说,不信你回家问问贾主任。”老金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撒谎,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
卜德阳现在有些懵圈了,幸福来的太突然,自己一下子还不适应。不管真的假的,听着有人这么叫自己,心里还是喜洋洋、美洋洋的。虽然心里高兴,面儿上还是不能让老金看出来,那样自己就太肤浅了。
卜德阳绷着脸说:“不要到处造谣传谣,把自己的活儿干好了是正经。”
“是!是!你放心。”老金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卜德阳走到轿车跟前。
司机敏捷地跳下车,恭敬地给卜德阳打开车门。
卜德阳并没有上车的意思,往车里看了看,扭过头来对司机说:“太奢侈了吧?车一直发动着不浪费汽油?这才几月份,还打开热风了。”
司机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哎!千小心万小心,还是挨上狗屁呲了。忍着吧,谁让人家管着咱呢,人家是什么时运啊?
“把车放在公司里,各回各家吧。”卜德阳对司机说,也是说给卜德月听。
“这么晚了,我开车送你们回家吧。”司机说。
卜德阳说:“走两步就到了。以后不用讲那么多派谱,多大的官啊,出门就上车,下车就进门的。你以后也不要把车开到自己家里,放在公司里集中管理。但要保证随叫随到,误了事可不行。”
听着大哥教训司机,卜德月在车里实在坐不住了,下了车赌气地摔了一下车门,头也不回地往家走去,心里报怨着:“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还没正式让他继承大统呢,就开始发号施令了。真要是整个公司都归他管那天,亲兄弟也不能认识了。”
作为卜计划的专职司机,每次晚上送完卜计划,他便直接把车开到自己家门前,第二天上班再去接老板上班,方便得很。当然了,偶尔也公车私用,为自己的亲朋好友提供个方便,面子上大了去了。把车停在自己门前,让邻舍百家看见了也风光得很,和自己家里有车的感觉差不多。再说了,不是谁都能给老板开小车的,也不是一般人。
司机灰溜溜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夜深人静,路上黑得一塌糊涂,连个流浪狗都没有。跟着卜德阳干到现在,汤水未进,饿得前胸贴后背后的,以后出门还得带着口粮。
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哪!今后自己要是不好好表现,不尽快适应新领导的工作风格,恐怕连饭碗也不保了。
卜德阳脚步匆匆地往家赶,他要向贾芬芬证实门卫老金说的是实话还是谣传。他现在是既不是很相信它是真的,谁有那么大的权力,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宣布自己成了公司的最高领导人?同时,他又希望这是真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很可能是自己平时威信高,群众基础好,干群拥戴,行春风下秋雨,功到自然成。
贾芬芬真是贤惠,只要是卜德阳没回来,自己就不睡觉,非等着他回来不可,多年以来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
今晚上也是一样,贾芬芬手里胡乱忙着,打发着无聊的时间,眼睛时不时瞄着墙上的钟表,饭菜还放在锅保着温。
她知道,卜德阳是节俭的,几乎到了吝啬的地步,他是不会花钱在外面吃饭的,除非有人请客,不用他掏腰包。
今天七大姑八大姨的都要在医院了,一个人不用多吃,平均三个包子要花多少钱呐?他宁愿饿着也不会请客的。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真让贾芬芬猜中了,卜德阳真的饿着肚子回家了。
“吃饭了没有?”贾芬芬一边迎着男人进门一边问。
“两眼一睁,忙到熄灯。连个吃饭的工夫也没有。”卜德阳抱着辛苦。
“你不会中午饭也没吃吧?”贾芬芬一惊一乍地问。
“中午是妹夫岳树仁买的包子,也没口热水,吃的时候包子都凉透了,就着凉气吃进肚子,胀饱了一下午。”卜德阳说。
卜德阳洗了脸,放下毛巾,顺势往热炕上一躺,一股热流涌向全身。贾芬芬将洗脸用过的热水倒进洗脚盆里,又添了些热水,试了试水温,赶紧端到卜德阳脚下,又搬来一个矮凳,将水盆放在凳子上,麻利地脱鞋解袜,把一双大脚按到热水里。这时的贾芬芬,心甘情愿地当起了洗脚妹。
“老婆孩子热炕头,哪好不如家好啊。这一天累得腰酸背疼,热炕一烙就不想起来了。”卜德阳享受着老婆的星级服务,心满意足地说着。
“你烙一会儿腰就快起来吃饭,我放在锅里又热了三遍了,放时间长了饺子皮发粘,口感不好。”贾芬芬仰着脸说。
卜德阳盘腿坐在炕上,大口吃着饺子,蘸着蒜泥,小口抿着白酒,一副夫复何求的神情。
“你快吃,吃完了我跟你说件要紧事。”贾芬芬神秘兮兮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