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民代表大会上,金五珠明确表示:“既然外资企业,将种鸡厂项目落户到琅村,就是高看我们一眼,就会优先录用村民就业,带动率先致富。
受外商委托,镇上又把这个项目的工程建设承包权,给了我们村委会。
这是对我们村的极大信任,我们一定不能辜负外商和镇领导的信任,一定要把它建成合格达标的鸡笼子,而不能做成豆腐渣工程。”
“承包工程就有利润,我们一定不能见利忘义,村委会作为总承包方,只收取工程总造价的10%,作为失地基金上缴村委会,再暂扣5%作为质量保证金,如果发现施工者偷工减料等弄虚作假行为,质量保证金不予返还。村委会要选出三名村员代表,其中一人,一定是家里的承包地临近种鸡厂的,既代表着村民,更代表着周边的地邻利益。”
“干工程就是有钱赚的,有钱大家赚,但是全体村民都到工地上你建一截围墙,他打一片地面,也不现实。
但也不能把钱,装到一个人的腰包里,不能说,你岳树仁已经打好了墙基,树起了塔吊,就把整个工程都给你一个人干。我这只是打一个比方,你岳树仁也别心惊,但这些既成事实,也不能视而不见,不能让你白搭上工钱和料钱。”
“种鸡厂项目不对外发包,只对本村本民,只要是之前承包过工程、手里的工人在15人以上的,都可以现场报名,过期不候,参加会议的村民现场监督,有实力地就报名,没能力的也别滥竽充数。”
村长金五珠的话音刚落,金原地就第一个站起来报名:自己现在的工人总数超过130个人。
岳树仁也不甘示弱,第二个站起来报名,现有工人28个人。
金原地怂恿身边的金前虎站起来报名,金前虎底气不足,腿上发软,站不起来。
气得金原地低声骂道:“烂泥扶不上墙!”
金原地心有不甘,不想与岳树仁平分秋色,用鼓励的眼神看着金前郎。
金前郎会意,站起来说:“我也报名。”
金五珠仰仰头,看清了说话的人是金前郎,用质疑地口吻问道:“你手底下有多少人,都包过哪些建筑活儿啊?”
金前郎第一次在全村人面前亮相,不免有些紧张,被村长一问,一下子卡了壳,一句话答不上来。
他上学的时候就是课堂上从来不发言,下课话最多的学生。离开学校后混社会,阳光大道不爱走,月黑风高他偏行。
人送外号猫头鹰,阳光下是温顺的猫,黑夜里是猎食的鹰。
这时,金原地赶紧站起来救场,说道:“他一直和我合伙干工程,人多的时候手下七八十号人,最少的时候手里也有二三十号人。”
村长金五珠勉强地点了点头,不好驳了金原地的面子。
村长金五珠扫视着沉默的会场,最后问道:“再有没有报名的,没有的话,这个工程就分包给他们三个人。”
最后时刻,金原地再次站了起来,向众人挥动着手里的大哥大手机,耀武扬威地说道:
“刚才我大哥金原锥打来电话,他也要报名。他也是本村村民,只是这个会开得太突然,他现在赶不回来,但他电话里报名,他也有资格参加。”
他的话引起了一阵骚动,大家开始窃窃私语。
这个说:“弟弟报名占了一份,哥哥再来占一份,好事没别人的,全让他们兄弟占了。
那个接着说:“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原本金前郎就是金原地手底下的,跳出来多占一份不算,又把他哥哥搬出来,真是吃起来没个饱,喝起来没个够啊!”
又有人说:“人都说金原锥在外面盖大楼发了洋财,住的是洋楼,喝的是洋酒,泡的都是洋妞,村里火柴盒大的鸡笼子他争的什么劲儿啊?真是越有钱越会算计,蚊子腿上的肉他也要啃两口。”
又有人又说了:“你还没看出来,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他们兄弟凭着人多势众欺负岳树仁一个外来户吗?看人家树起塔吊来赚钱,眼红了,鼓动着老少爷们去镇上闹事,把岳树仁搅黄了,他们再把工程接过来做独头买卖。”
坐在众人前面的金五珠没想到金原地会来这么一手,一时不知如何表态。
如果只有金原地、金前郎和岳树仁,人数对比是2比1。
如果再添上金原锥,就是3比1,力量就比较悬殊了。
拒绝吧,就会得罪金氏兄弟。
不拒绝吧,明显是不公平。
不管什么时候,公平都是相对而言。没有绝对的事情,还是把皮球踢给群众吧。
想到这里,金五珠问道:“大家静一静,有意见就站起来明着说说,不要大会上不发言,私底下瞎嘀咕。对金原锥报名,有没有不同意的?”
金五珠真想有人站出来,替自己说几句公道话,甚至潜意识里他更希望岳树仁能站出来和金家兄弟针尖对麦芒较量一番。
会场上鸦雀无声,没有人冒泡,没人当傻冒,岳树仁也没有站起来。
沉默的,不只是金子,有时候是泥土。
4个人报名,整个工程就需要平均分成4份,只有神仙能分得分毫不差,金五珠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金五珠早就预料到了,分工程量的时候,金氏兄弟还得出幺蛾子,如果自己强行分下去,不是金氏兄弟不满意,就是岳树仁不高兴,与其按下葫芦起来瓢,不如让他们先在私底下闹腾一番,自己再当个和事佬,阻力或许能小一些。
分包会上,金原锥并没有出面,而是派金原地代表他。
杀鸡焉用牛刀,**大的小活儿,他根本看不上眼,报名是为了刷存在感,不蒸馒头也要蒸口气。
金原地提出他们兄弟二人与金前郎合伙,所以分包的时候,要将他们作为一个整体来考虑,他的意见是,厂区内的工程都交给他们,岳树仁只负责四周围墙及大门的建设。
岳树仁坚决反对这个意见。
他说道:“我的塔吊已经树起半个多月了,塔吊是我租的,干不干活都得付人家租赁费。一天活儿不干就让我拆除,门儿都没有。我的意见是,塔吊起重臂范围内的厂房、地面都由我来承包。”
金前郎这时想帮金原地说几句话,但又怕在领导面前说错了话,落下埋怨,所以只是像一只狼狗一样,凶狠地瞪着岳树仁,狐假虎威。
岳树仁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又不是他吓唬大的,也瞪起他的小眼睛,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会议桌成了角斗场,双方剑拔弩张,互不相让。
村长金五珠抽着烟,喝着茶,坐在高山观虎斗,站在桥头看水流,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静水流深,表面上村长金五珠波澜不惊,心里面一直冷静地观察着双方的激烈争斗。
会场上金原地、金前郎两个人攻击岳树仁一个人,就像打扑克中的二打一,其实会场外还有一个金原锥,实际上是仨打一,像是打扑克牌游戏中要百分的玩法:仨打一!
总之,在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
而岳树仁真是个犟死驴的主,面对咄咄逼人的对手面不改色心不跳,毫不示弱,再加上前期树起了塔吊、建好了围墙墙基,先入为主,先下手为强。
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金五珠真能沉得住气,来了一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说了不算的,说一万句不抵一句,拍板的,一句顶一万句。
拍板的金五珠不表态,当天的分包会议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