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韩梓煜按照约定送了安兮默回家,安兮默就像彩虹屁一样夸奖奶奶做的菜,希望下一次可以再去他家吃饭,当然,不只是吃饭,更重要的是一起玩呐,她可不是一个实在的吃货。
到家后,安兮默小心翼翼地敲着家门,她想,妈妈会不会要责怪她中午不回家呐?要不要说去别人家吃饭了?不过,她还是想到了妈妈可能不会问任何问题,更不会关心她吃没吃饭,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他们对她的放养。
正在内心揣测不定时,门开了,妈妈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有一瞬的愤怒和焦虑,但转瞬即逝,转而又是那个面无表情的神色,“没饭了,自己想办法。”妈妈始终是那个毫不关己的过客角色。
安兮默早就猜到了这样的境遇,随口说了一句:“吃过了”,满腹生气地准备回房。
妈妈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想张嘴说些什么。安兮默窃喜,早就想好了措辞“去同学家吃的”,等她发问自己可以跟她讲讲那个热心的哥哥。可是,妈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迟疑了几秒,又走开了。
安兮默感觉自己像个准备升空的风筝,突然被剪掉了线又失去了风,空落落地跌落在地上。于是,她只好垂头丧气地回房去了。
她总是幻想过,只要妈妈多说一句关心自己的话,自己就会不再生她的气了,自己会变成软萌软萌乖孩子。可是,没有过。这个家让她衣食无忧,让她有钱上学,有其他女孩拥有的玩具,环顾四周,家中的环境分明比韩梓煜的家好很多,但,很多时候,爸妈总是顾不到她的心绪。爸爸上班会帮自己买其他女孩都喜欢的娃娃和零食,但是,他没有问过她的意愿,只是觉得,女孩子大概都是会喜欢的。妈妈总能找到和爸爸争吵的话题,爸爸有时一言不发她也可以说个不停;妈妈总能在安兮默的身上看到爸爸的影子,她总说“你这点臭毛病像死了你那个不中用的爸”,看到自己,妈妈没有开心的理由,她和爸爸的怒火蔓延到了自己的身上……。
安兮默开始拿出画笔自己在书桌上画今天遇到的哥哥,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再加上一个平头发型……,呃,自己画下的哥哥蠢萌蠢萌的,哎,真的,哥哥现实生活中要好看些,怎么画不出来那?下次找李珊可以学习一下画画耶……。如果有一天能把自己画的哥哥的画像送给他,那真是太好了。
就这样想着,突然她想起今天在韩梓煜家中看到的他书本上的名字,韩国的韩,“梓”好像有一个木头的木,“煜”上面有一个日,就这样,她凭借着记忆开始了艰难的翻阅字典的旅程,先看这个拼音,然后在字典上慢慢看有没有这个字,虽然不认识这两个字,但是翻到有这两个字的页码还是能知道就是它们。她把他的名字认真地写在作业本上,多写了几遍,她终于学会了写哥哥的名字,她傻傻地笑了,下一次把名字写给哥哥看会不会让他吓一跳呐?想着,想着,她竟然在书桌上趴着睡着了……。
“哐当”一声惊醒了熟睡的安兮默,客厅吵嚷的声音穿过厚实的墙壁和紧闭的房门击落在安兮默房间的每一角。爸妈真是每见面都有事要吵,她不出门也可以清晰听见他们争吵的话题。
“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了,穿过的臭袜子不要乱扔,脱了就洗了不行么?就你这个烂德行让女儿学?”
“我哪里乱扔了,我一直放在那里的,我回来再洗不行么?我工作这么忙,你帮忙洗了又怎样,你天天在家只是带带孩子,空闲时间这么多……”
“我时间多?说的好像家务不用做。我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来源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这么说不觉得自己过分吗?”
“不想跟你吵,今天工作很累……我去洗个澡睡了,袜子会洗的。”
“我在跟你好好说话,还是每天提到的,你就不能长点心?睡了睡了,每天女儿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吧。”
……
已经听不见爸爸的声音了,厕所响起了水声。妈妈在客厅的声音还在回荡,“你现在觉得我很烦吗?那我每天说的事你都没有改过不是吗?”“反正你就知道你很累,从来不管我,今天你女儿中午连午饭都没有回来吃,跟你一样的臭毛病,就不知道家里有人担心,都是一个脸色。”
“担心?妈妈今天担心我了……她都没有给我留饭,没有问我干什么去了,这是担心吗?”安兮默躺在床上,在这个问题上冥思苦想,想不到妈妈爱自己的方式。
……
声音渐渐小了,他们各自门房关门的声音传来,安兮默这才自己一个人出门来找点吃的。桌上竟然有一碗温热的面条盖着,是不是妈妈给爸爸准备的?她猜想着。要不要吃呐……,爸爸吃完晚饭不会饿吧?迟疑一会儿,她还是端起了这碗香喷喷的面条,大口大口吃起来,但是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万一他们哪个出来把怒火烧到我身上可就不好了。
吃完后,她蹑手蹑脚地把碗洗了,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分明是自己的家,但是却不能像在韩梓煜家里一样和睦,想说就说,相亲相爱。这是一个压抑的家,这是一个怎样恶劣的爸妈。回到床上后,关上灯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呐。
夜很静,房间很空旷,有一阵大声的鼾声响彻房间……
“啪”一声清脆的玻璃碎声在房间扩散,声音很大,还有左脸有从小到大的刺痛一阵阵地发作,意识模糊中还是能感受由脸部流下的温热液体滴答在手臂上,那一股腥恶味道弥漫在鼻尖,很像之前手被刀划破的血腥味,所以这是血吗……。安兮默因为疼痛和惊吓昏倒在地上。
“啊—啊—,默默……,流好多血……默默……呜呜。”耳边还能听见妈妈惊恐失措的声音。
爸爸妈妈见此状况,急忙跑过来抱着兮默,“安义钟,快快送医院啊,女儿的脸啊……默默……”妈妈颤抖着声音说道。
爸爸一把搂着脸上血流不止的安兮默往楼下拼命地跑去,后面妈妈一面嚎啕大哭一面毫无懈怠的向爸爸追去。所幸医院并不远,爸爸花了五分钟将安兮默送到了医生的手上,请求医生快止血……。
治疗过程中除了感受到痛,还有妈妈絮絮叨叨地哭泣:“默默,妈妈不该没有看见你就扔了那个酒杯的……,默默不会留疤的,不会的。”
那种痛和那种在爸妈的争吵中度日的难受像是不能逃脱的枷锁,在充满消毒水味的的房间越来越紧。
……
安兮默在睡梦中又梦见了五岁那年出现的一幕,她害怕得流下了泪水,沿着面颊浸湿了枕头。
那次的事故没有留下疤痕,但是却在安兮默的内心留下了疤痕。她害怕爸妈的争吵,到后面习惯爸妈的争吵,那件事并没有让他们的争吵稍减,他们有的只是互相的责难和指责。从那以后,安兮默再也没有去过他们开火的战场,妈妈一改以前对她的大吼大骂,变得少言,甚至是漠然,似乎只要自己身体安全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爸爸开始喜欢往家里带兮默可能喜欢的东西,只是见面的次数真的很少。她变得不再渴望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有爸妈陪伴的聚餐,不再为了爸妈的家长会缺席而伤心愤懑,不再像之前那么活泼外向,变得少言,怯懦,缺少爱更渴望爱。
<我是那样的渴望那种显于言表的肤浅的爱与关怀啊,因为受不了那样的“冷清”,本来那是给亲情的期望,但,后来发现,那种期盼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只有那个让我更想亲近男孩子才给我那种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