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梨从巷子中突出,混入人群中,因为她知道,群众的眼光是最好的保护伞,而热闹则是最好的藏匿地。
她用力控制着发抖的身体以中等的速度前行,希望碧麟他们依旧在分开的地点等着,只要坚持到下个街口……
迎面一用轻纱蒙了面的瘦削女子吸引了伽梨的目光,但其实除了她蒙起了面,其它所有举止表现都很正常。
但伽梨就是注意到了她,也许是她一瞟的眼神……正思疑间,那女子也已是以与身边的行人相同的速度从她身边不远错身而过了。
就在伽梨收敛心神加快脚步之际,那瘦女子已突近了她几尺的距离,长长的双袖向她推来,其中似潜藏着尖锐之物。
伽梨一时手忙脚乱,忙使出祖传武功中的”九曲八转式“,任由本能胡乱应对,一时衣袖飞舞,短兵相接。假如路人见了,只会以为是两人擦身撞了下,挥袖拂尘呢。
不等敌方再有攻势,伽梨立即着地一滚而开,这时那个女人裙下刚刚寒光闪过,第三把匕首本来是正向伽梨毫无防备的下腹刺去的。
伽梨猫身人群中潜行,借着行人的遮挡逃过敌人可能的暗器。突然脚下一紧,有种比暗器更灵活的事物卷上了她的脚踝,她被一下扯倒,又向回那瘦女人的方向滑行过去。
伽梨手中迅速多出了一把漆黑短剑,正是那把宝剑“沧海”。不用去看,她已猜到是洼洽那怪异恶心的长舌头缠上了她。她剑沿着自己的脚下削,那舌头立即松开,她借着滑行的动势向前站起,余光却见已有两点寒光迫面而来,她一咬牙,不退反进,低头避过擦着头顶而过飞来的匕首,要撞入瘦女人的怀中。
显然这样的变化,连本已占尽优势的瘦女人也是一下错愕,空手接了伽梨几剑,脚下连退,喉头手腕差点被沧海削中。
伽梨剩着她混乱之际,斜地里越过摊贩,推开一个个小贩,从他们占据着的那细小空间逃走。中间隔了一层摊档,敌人一时难以出手,伽梨也乘机踢乱不少摊档,在混乱中消失在人群里。
伽梨不敢直接回所住的客栈,从后巷攀墙上窗,他不回自己的房间,看准了碧麟的房间窗户拨开跳进,里面漆黑一片,还保持着离开时的样子,显然他们还没回来。
诺大一个城市,要如何在被人追杀的情况下,在茫茫人海中找人?若是留在这里,相信以暗部的效率,不一会就能追寻到这里了。
伽梨在房间里急得直顿足。
?
在山阳城的北城墙上空,亦人被那只大怪鸟抓在半空中,双手被巨大的鸟爪擒住,无从发力,双腿只能不停地乱踢,扰乱大鸟的飞行,然而这鸟每每尝试用大铁喙啄击亦人的脸面,亦人更是用力挣扎。大鸟忌惮他所发出的巨力,有苦难言,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刚越过城墙,巨鸟的利爪一松一推,亦人身体登时下坠,他手舞足蹈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只能拂起一丝丝微风,没能叫出一声,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掉到城墙外了。
?
逃跑。
伽梨对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并不陌生。那次因被轮回乘陷害,冠以谋反之名抄家,真幻乘几乎全军覆没。在抄家的行动中,轮回乘作为主力,用尽了各种真假罪名,猎杀了大批真幻乘的人,几乎可以说是一网打尽。
抄家那天,两人正在练习使用沧海剑。真正的小姐正要从她床下的密道逃跑,而那个冒牌货--伽梨则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茫然,总之她没来得及走到密道,已听见外面总追赶来的轮回乘的人的脚步声了。
想到轮回乘的人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疯狂怪物,伽梨忙躲到房门后的暗格中,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巴,连气都不敢呼出,她听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沧海剑,感受着从手心传来的丝丝透心凉意,担心冲进来的轮回乘怪物会借此发现她的踪迹。
但似乎早就知道暗道所在的位置,轮回乘的怪物一走进房间,便直奔向那小姐逃走的床。不久就从密道中拖出那被擒住的小姐。
伽梨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看着小姐被两个长得像怪物的人拖走。
小姐出门的时候眼睛幽怨地看了门后暗格一眼,伽梨无法从她的表情判断出她当时的情绪。但她最终没有供出伽梨所躲藏的位置。伽梨在暗格中躲藏了几天几夜,再从暗道逃了出去。
她最终连作为一个冒牌货做那小姐替死鬼的职责都没有尽到。这使她更加恨自己,恨那小姐,为什么连在性命攸关的时候,依然这么装模作样,依然要装作一副好人的样子?显得伽梨自己这么卑鄙?
小姐被带走时的眼神,如同烙印印在伽梨的眼中,每每梦中,都浮现出这双眼睛,但又有所不同,然后她才发现,她已分不清这双眼睛是自己的还是小姐的,仿佛在眼神相接的一瞬间,她俩的位置已互换了。而梦总是以她自己被捕而终结。
无尽的愧疚如噩梦萦绕着伽梨,使她永远不得安宁。仿佛如今的逃脱只不过是一个将要完结的假期,一个终将破碎的美梦。
山阳城中平地拔起把城市分隔成了几个区域的丘陵中上,其中一座有山水泉涌汇聚成一条小河,又在一陡壁上泄落,形成一道不小的瀑布,瀑布下冲击出一池寒潭。此河清澈见底,经过城内,最后归于大江。一年一度祭织神时,放灯船的活动便是在这条小河上。
如今,伽梨知道在客栈中肯定不能久留,于是并不再顾忌什么,再次跃出窗外,融入人群中。
只要有了整座城市如此多人的掩护,伽梨相信这些轮回乘的怪物无论多诡异奇怪,都不可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
然而她刚走了没几步,因她这些天来的习惯,不自主就注意到街对面的屋顶,站着一只嘴巴闪着金属光的乌鸦,街灯夜色中微微闪着暗光,如果不是如此,几乎没有可能把这只通体漆黑的鸟于阴影中分辨。
这只乌鸦正左右张望,观察着人来人往。她低着头走过那只乌鸦地下,尽力控制身体,表现得和身边参加织神节夜市的人并无二致。
那乌鸦深黑的眼珠在来往行人身上扫视,它的瞳孔中映出一个蒙上面纱的少女,它歪了一下脑袋,眼球随着着少女的身影移动,啊!路边一个小贩掩着额头大骂,谁他妈扔石头?乌鸦再回头寻那少女的身影时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伽梨轻轻摘了面纱一些,露出得意的笑容。接着她的笑容立即僵硬在脸上。因为她见到街道两边房顶,每相隔七八丈远就有一只乌鸦站立,而最接近她的一只,眼睛明显已经聚焦在她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