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梨之所以惊讶,一方面是因为她一开始想不到会变成决斗,只想看看她到了最生气会怎么样,另一方面是担心真的打起来,亦人失手把这女的打伤怎么办。
那壮女孩已退后几步,眼神依旧狠狠盯着亦人,但表情已没有了之前的激动,只是微微涨红,噘着嘴长长地呼吸,仿佛每呼出一口气,都把她本来的负面情绪呼出。她咬牙道:“快来吧!”
亦人也双脚分开了一点站立,手随便举在胸前,就算做好了准备了。伽梨点点他的肩膀提醒他,”喂喂,亦人你不要太用力,把她打伤了。“
亦人点点头道:“她很强,你先到那边的大树后躲一躲。“
亦人的语气变得坚定,让伽梨不得不被他感染,边退后,边再次打量这壮女孩,但依旧没发觉有何特别。
壮女孩慢慢摆出虚步,后脚微蹲,前脚虚虚点地,左手向前半伸,右手收拢在右腋下。这是无欲门乃至天下所有武功中最常见最基本的对攻的姿势。
伽梨退到树后藏好,伸出头来,只见到两人一动不动,木头般定在原地。她心想,怎么不打?是后悔了,害怕了?
害怕确实是害怕了,壮女孩摆好了要对战的姿势,看到亦人随意地站着,但目光中透露出的专注和肃杀,似乎要看透自己身上每一寸和将要攻出的每一击。
而他的姿势却令人完全猜不透接下来将有什么变化。果然是所谓内定的归一者人选!
冷静!遇见越强大的敌人,越要冷静,越不能冲动。再繁复的变化,再虚玄的招式,都是有实在的地方的。
一力破万法,这是她武功的最基本的原则,一击必杀,是她师傅十多年来训练她的重点。
她再次深呼吸,把自身的妄念全部随呼吸排出体外,把自己的大脑变成自动反应的机器,把身体变成一台蓄势待发的武器,一把满弦的弓,一柱待发的炮。
就在壮女孩快达到“空”的最佳状态之际,亦人却动了。
亦人的身影变成一道长影子,向侧边的树射去,再在树干上弹射向壮女孩的左侧后方。
亦人以自己的本能直觉观察出这壮女孩收在腋下的右拳有一击必杀的危险,也察觉到她这样可怕的力量必定来自她的姿势,来自她可以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在一击上的现在这个姿势。而这个姿势必不能在每一个方位都发出最大威力的攻击,也不能在攻击每一个方位时都用这样的姿势。
亦人正是看穿了这一层,才决定,或者说是本能地有了动作,从她的左后侧攻击。
壮女孩立即有所反应,重心快速移到了前脚,身体右旋,本来藏在腋下的右手变成手刀的手法,似乎在顺身体转动之势横劈出就能准确切在亦人的脖子上。
但亦人也有准备,预先抬了右臂格挡,且左手早已握拳向她腋下击去。但,就在两人相接之际,亦人脚下却一踢,身影整个消失在原地。
亦人从他原来攻来的路线退了回去,直退到他刚才借力弹射的那棵树,沙沙!竟藏到了树叶丛之中。
过了一会他才从中露出个脑袋来,眨巴眨巴眼睛。
伽梨看了极是不解,为什么亦人在将要一拳命中这壮女孩之际,却突然后退,甚至还躲了起来呢?
伽梨向着树上的亦人道:“亦人你干嘛?受伤了吗?”
亦人:“啊?我输了。”
伽梨:”可是?可是你连碰都没碰到对方啊。“
亦人:”是的,但我就是输了。还有?我饿了。“
伽梨皱了皱眉头,没有再说话了。
其实连这时在一边静静站着的壮女孩也是心中尽布疑惑,皆因他刚才那一招还藏着一手甚深的杀着,他及时撤退莫非就是看穿了自己的这一下?如果是那样,这所谓的内定归一者人选,是真的有那么两把刷子。
她胜了这场决斗,但似乎没有一点胜利的喜悦。且也像是耗费了不少精力,目光有些无神,向着还在树上的亦人,拱一拱手,又向伽梨一拱,算是胜利者的最基本礼仪。过后,转身继续上路。
但壮女孩只向前走出不过百步,心中的疑团便越滚越大,一顿脚,回头又向原路回去。
伽梨正准备要细问亦人刚才不战而败的原由情况,却见先前远去的土色身影去而复返,两对视一眼,伽梨头上滴出几滴汗来,思疑这村姑不知又想出什么法子来和亦人比赛了。
这壮女孩将近了,抿了下嘴巴,慢慢踱过来,看了亦人一眼,道:”你?我请你吃一顿吧。“
于是,在这夜,这壮女孩在坚持不让亦人帮助的的情况下,打回了不少小禽小兽,三人围着火堆吃着,这次壮女孩没有比赛的意思,也就吃得慢了些,过了会,她看着依旧狼吞虎咽的亦人,嘴巴动了下,”我叫莫娟,是无欲门素雪行者莫数雪座下排名第三弟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樊亦人。“
莫娟听了,在心中默默回想师父和她说过的可能会遇见的各门派的青年精英弟子,但隐约没有一个名号和这名字对得上的。
伽梨忍不住还要揶揄她,”你是不是觉得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人?那就更说明了他的特殊了。“
莫娟没回应,看看亦人一眼,再道:”樊?樊师兄,我想请教你个问题,方才我们决斗的时候,你为什么在快要击中我的时候突然放弃,然后撤退?“
亦人盯了她一眼,似乎已在脑中过了一遍决斗时的情形,然后眼神又恢复了散漫,道:”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当时有这样一种感觉。噢,也许,也许是因为你的眼睛吧,你的眼睛在我将要击中你的时候却突然变得很有自信,我当时有一种接下来会很危险的预感,就放弃了。“
莫娟边听他解释,边专心鉴别他是否有说谎的嫌疑,但先不论以她的水平能不能分辨得出别人有没有说谎,亦人本来整个人就有一种”他的智慧不足以编得出假话“的感觉。
是以她边听才边有些惊讶,同时又宽慰。惊讶于她师父精心设计的一个本来准备在这次菁英会比武中,大杀四方大放异彩的陷阱,竟被他如此轻易地看穿了。宽慰的是,他并非真的看穿了她的计策,只是靠他异于常人的敏锐感觉提前避开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