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剑光向着龙韵丝的背门刺来,她猛地转身,本能地右手拦在自己身前。那一剑本来来势极快,龙韵丝已知觉之时,剑尖已然刺上了她如雪雕成的毫无血色的手掌。
这剑尖停止在她的手掌上,没有再进得一分一寸。看走来像是龙韵丝用她纤弱的手指抵挡下了如此迅疾的一剑。
实际上,沿着那刺来的剑身看去,剑身上缠了一匝匝的钢线,直缠到剑的护手。而龙韵丝本来手上的钢丝缠成的手镯已不见了。
龙须弦。这是龙韵丝的独门武器,以一钢丝用真气驭指,曾以此断树砍马。
那偷袭她的人穿着道观内常见弟子的道袍,以布蒙面,身材瘦小似是女流。这时龙韵丝和敌人的目光交接上,见她双目灵动,似曾相识,一转念已想起这人是谁。
冲口而出道:“是你?”
这袭击她的正是那长得和伽梨一模一样的佳桃。
佳桃也是一谔,没想到龙韵丝能如此快认出了自己,而更令佳桃吃惊的是,本来打算着,就算刚才的计谋没有引开龙,至少这一下近身的偷袭不说一击得手,也能伤得了她,为自己的逃脱创造出一个空档。但万万没有想到,这龙眠宫的首徒不但沉稳,反应身手更是快得惊人。
佳桃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因为她手中的剑此时如被灌注了灵动一般,在她手中似脱缰的野马,不断向着四面八方挣扎摇晃,随时可能脱手而飞。
佳桃一咬牙,手中的剑松开,口中娇咤:“送给你!”剑已咚一声击在洞顶的石壁上,佳桃乘着这空隙,身影已消失在门口。
但门外的走廊只有一个出口,要离开,还必需经过这房间的窗口,而佳桃早有打算,猫身从窗下过,借窗下的墙壁抵挡可能的攻击。已在她经过窗下之时,她已被夺的佩剑已在同时向着窗台击去。
哄隆!房间向着走廊的一面墙本来就是用木板拼成的,一击之下,窗台下的墙壁立时破开一道大裂缝,木屑横飞。
龙出门来,见佳桃的身影在地上连续翻滚,在走廊出口消失。龙暗赞其运气,此时被巨响惊醒的女弟子们衣容不整,纷纷推门出来。
“快去守住宫门!”
龙说着已飞奔去追赶。
龙虽并不擅长轻功,未有可以过墙走瓦的本领,但奔走起来也是如风,来到有部分露天的那前庭,这是龙眠宫出外的唯一出口。她扫视一圈,表情依然毫无波澜,只动作加快。推开紧闭的宫门,一阵狂风吹乱她的头发衣角,向上看去,一条陡峭石梯蜿蜒而上,通往主宫嶷星宫,石梯上空空荡荡,只寒风拂起几片雪花在上翻滚。
石梯外尽是险坡断崖,无路可逃。
龙韵丝安排了两个师妹守着宫门,其余发散在宫内搜索。
龙立即往宫主甲不留的房间去,向他禀报有盗贼入侵,秘笈被盗之事。
甲不留很快就开门回应,似还未入睡。“嗯,我知道了,你只要守好了宫门,在宫内仔细搜索,肯定能找到的。”
龙韵丝严正向宫主请罪后,忙去布置。
甲不留关上房门,又来到房间中间,那雕龙的正前。转头看向那可以俯视群峰的露台,露台的门现在完全张开了,他看出去,悠悠说道:“你不打算进来吗?”
露台外,佳桃正以一种似几乎要俯撑下去的姿态半跪着,像极了一只警戒着的猫。这平台的摇摇欲坠,还有外面如刀的寒风,本来是对她而言极危险、极厌恶的一个地方,现在却成了她的安全屋。
“这一次,你有好好确认你偷到的了所要的东西了吧?”甲不留见她并不回答,恶狠狠盯着自己,就再问了另一个问题。
佳桃瞪了他一眼,道:”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放我走吧?“
甲不留:”我是真心想帮你的,我告诉了你你想知道的信息,还给了你我的最真诚的建议,我建议你不要去偷书,韵丝对你来说太危险了。但你?没有接受前辈的建议,你被自己的贪念所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几乎就要被韵丝的龙须弦劈开成两半了。”
佳桃:“这值得我去冒险。”
甲不留轻蔑一笑,“你知道那书是关于什么的吗?”
佳桃:“我不用知道,这看起来就是本重要的书,你徒弟的表现也说明了这点。”
甲:“那叫‘千钧剑决’,是本宫一脉历代相传给宫主的秘笈,你就算得了,没有我的指导解读,和我传授的经验诀窍,你可以试试,但这样,终其一生,想破了脑袋,最多也只能达到中下的层次。当然,这层次在山下习武人之中,也能算高手了,但在这峰上,只能算是寻常弟子的水平。“
“是吗?那这破书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了,还你!”说着,把手中的包袱向着甲不留的方向虚晃一下,实际竟是将其向着身后的万丈悬崖猛地一抛。她自己则是往门口窜去。
甲不留没想到她在这不可能逃脱的情况下,还要作出如此鱼死网破的破格举动。只见这露台的门口狂风一扫,一道闪光破出,甲不留紧接着才冲到露台门边。
佳桃已不管身后发生了何事,撒腿奔到了房门边,突然眼前银光一闪,一面金属铸成的碑挡在了她的面前。她定睛一看,猛然发现,这不是什么所谓的铁碑,而是一把巨剑。一把有尺多宽,及人高的巨剑。
现在,磨得如镜子般锋利的剑刃冷冷反射着狂风摇晃明灭的灯火
佳桃的身体静止,她猜测到些什么,但又不太肯定。这如碑的巨剑上镶嵌了金丝银丝构成的花纹图案。图案的内容是中间的一条金龙张牙舞爪,四周是群兽向它屈服臣拜的景况。
她缓缓回头,先确认了那雕龙上的本来安放着的巨剑现在已然消失,不能说是消失,而是那把目测至少有百斤多重的巨剑,现在不知怎地,变到了房门口,挡在了她眼前。
这是今晚发生的第二个鬼故事。这比第一个要恐怖,因为第一个她是施害者,而这次她是受害者。
甲不留悠然从露台那边走过来,手上多了一个包袱,正是刚才佳桃奋力向外扔去的那扁平四方的包袱,但现在已经被甲不留拆开了,露出里面的内容,他随手一扔,抛在地上,里面的事物散滑开来,只不过是本来应该在甲不留书架上的几本杂书。
甲不留的脸一扯,道:“哼,好把戏,你在危险之中还能想出这样的计策,而且很狠心地选择放手一搏,确实是个好苗子。可惜你太过低估了我们了,不论是龙韵丝还是我,你都太低估我们的实力了。你依然用凡人的眼光来看我们。我们也许看起来、走路、吃饭都像是凡人,但我们有些地方已经大大超越了凡人的范畴?“
”?你还以你狭隘的眼光来看我们,以为我们只是武林高手的层次,那就大错特错了。你看见你眼前的这把巨剑了吗?这就是力量的象征。凭借着灵活操控如此强大的力量,我可以做很多我想干的事,但最简单的是,毁灭。“
他说着,手指轻轻一挑,那把铁碑般庞大沉重的巨剑缓缓升起,佳桃本能一缩头,那剑如影随形,缓缓漂浮下,紧贴着她的头皮,仅仅和她的皮肤相距几分,巨剑天然散发出的寒气甚至能摇摇传到她的天灵盖、脊椎乃至四肢,使她浑身有种冻僵的麻痹感,但她自己也明白,这更多源自她自身的恐惧,对毁灭的恐惧,对力量的臣服。
甲不留只穿着单层的丝绸袍子,月光下微微飘动,隐隐可见精瘦肌肉块块隆起,有种脱离现实的奇异感。”我?或者说我们,修真到了一定的程度,几乎是在不断地接近神了,可以说,我们已经如同行走在人间的神了。所以,理应受到崇敬、膜拜。“
佳桃的眼睛透露出不甘,但她的身体却背叛了她,她的四肢如同受到无形的寒风侵袭般颤抖,她的双腿失去的支撑的力量,缓缓下跪,而与此同时,她头上的,约两三百斤的巨剑剑尖,紧贴着她的头皮,随着她下跪,乃至额头都贴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甲不留悠然踱步到她跟前,闭上眼睛仰起头,享受着专属于他的膜拜。过了好一阵,他才回过神来,留意到佳桃贴在地面上的头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屈辱,发出抽泣的声音,地板上流出几滴晶莹泪水,反射着月光。
呼!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你不必为自己对强者臣服而感到羞耻的,这是所有生灵的本能,就像这剑上所描绘的图画,万物都向金龙臣服俯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