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匈边境的战争演变成试探性拉锯,小规模战斗虽然时有发生,但双方都没有出动大兵团,摆出决战的态势。汉王朝的育马基地还需要时间才能繁育出大量的战马,在此之前,汉军还是无法在草原与匈奴展开骑兵对决的。更多的时候,汉军都选择龟缩在关隘中,任凭匈奴军队如何挑衅,坚守就是不出战。匈奴军队忌惮汉军的守城器械的威力,也不敢贸然攻城。特别是汉军那居高临下的弩箭尤为厉害,稍微靠近就会被射成刺猬。
时间一晃,这战事不知不觉中就进行了小半年时间,汉匈双方都奈何不了对方,只能是继续僵持着。匈奴方面集结的军队开始减少,汉廷这边也逐步降低了战备等级,紧张高压状态对双方来说都是很难长时间维持的。
撇开朝廷大事不谈,儿姁顺利地生下了十一皇子刘越,同时刘彘也即将年满一周岁,沉闷的皇宫难得是双喜临门。这两位皇子的出身就像是刘启重新开启了生育功能,第二档的皇子们也开始陆续来到这个世界。这哥俩都是在刘启登上皇位后才出生的,而且和第一档的九位皇子年纪相差不小。刘启对自己喜爱的王氏姐妹是爱护有加,破天荒地想大摆宴席,来庆祝刘彘的周年生日和刘越的诞生。之前的皇子们可没有谁享受到这种待遇,那时刘启毕竟只是太子,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作为大汉天子的他还是可以更任性一些。
皇上有命,这宴席的准备工作就有条不紊地进行了起来。依圣意的要求,京城的皇族成员均受到了邀请,而且朝廷上很多老臣、重臣也都在邀请之列。
看着皇上这么大张旗鼓地要举行宴会,王娡内心很矛盾,总感觉有些不踏实。话说这宴会的举办也有彘儿的原因,但王娡并不是看不清,皇上举行这场宴会最清晰的理由应该是为了庆祝刘越的诞生,彘儿周岁不过是附带着的添料而已。
除此之外,王娡还担心这场独特的宴会一旦举行,势必会立刻把她们两姐妹推到这后宫娘娘们的对立面,让她们感觉到来自她们姐妹更大的威胁。如果她们因此而停止争斗,调转方向,联合起来对付自己和儿姁,那就有些麻烦了。随着王娡那具体的想法越来越深入,她也愈发敏感了起来。
原本王娡是在安静地等待机会,和刘启之间那若隐若离的关系也不错,心灵的陪伴原本不需要时刻腻在一起,这是只有他们俩彼此才了解的默契。而这一切,旁人是不可能知道,也无法理解的,她们权当这是王娡失宠的现象而已。但现在情况又有不同了,刘越的出生让后宫的情况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儿姁不但受宠,而且顺利的给皇上生下了皇子,该具备的都具备了,威胁也就随之产生,就像当时的自己一样。王娡最怕栗程两位夫人转而攻击儿姁,那就糟糕了。栗妃有地位、有权威,程妃有身份、有手段,一明一暗,儿姁怕是很难招架。
儿姁的性格和王娡不一样,她内心相对简单,缺少城府,不像王娡一般低调,也更不会像王娡那样愿意选择隐忍来躲避来自外部的压力。对于皇上替刘越准备宴会这事,她的反应是兴高采烈,完全沉浸在刘启带给她的幸福之中。
无论王娡心里怎么担心,她也不敢阻挡刘启的好意,宴会在精心准备后如期在未央宫正殿举行了。臧儿作为特殊的嘉宾也被邀请出席,和所有的王公大臣一起安排在了正南方。各位皇亲国戚和国之重臣知晓了臧儿的身份后,都争先恐后地簇拥着臧儿逐一地开始介绍自己。
臧儿受宠若惊,忙着不停的回着礼,不停地点头哈腰,脸上洋溢着无比幸福的快乐,这种满足感足以让她忘记之前她所经历过的所有痛苦。
正当臧儿应接不暇之时,刘嫖是闲庭信步般走进大殿。她习惯着用力咳了几声,提醒在场的所有人——尊贵的长公主出现了。大家转头一看,果然发现了她,于是刚还围着臧儿的这一大群人“嗡”地撇开臧儿,朝刘嫖围了上去。
“长公主好,长公主好。”问候声迭起,争先恐后、前呼后拥般把刘嫖引往这边的区域。
按常理分配位置,刘嫖和这些王公大臣一样是需要坐在客人位的。刘嫖看了北面提前到来的程夫人和唐夫人一眼,还有坐在后面的几位皇子,仔细辨别了一下,还是不甘心地顺着这帮人的指引往南边走来。
臧儿听着众人的呼喊自然是知道是谁来了,她也跟着迎了过去,给刘嫖行了一个大礼,用尽谦卑之态介绍自己道:“民妇臧儿给长公主请安,祝长公主富贵逼人,福寿安康!”
对于臧儿这号人物,刘嫖本来是不想太过于搭理的。现在看着从辈分的角度上说要大上自己一辈的臧儿对自己是如此的恭敬,骄傲之余也赶紧客气地回了礼,说道:“臧儿亲家母,您太客气了,要不是您生了这两位好女儿,她们又给皇上带来了皇子,我们怕就没有这顿口服了。”
说完回头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一大群人,大家授意赶紧点头哈腰,“正是正是”的附和着。刘嫖大场面见得多,客气话把握得是如火纯情,同时也借机把自己的尊贵彰显得一览无余。
这长公主算是给足了面子,臧儿心里很受用,她摇了摇头,说道:“民妇是真运气好,承蒙陛下怜爱,才让这两个乡下丫头得以富贵。长公主平时还请多多教诲,别让她们不知礼数,丢了皇家的脸面才好。长公主您这边请,您这不坐下,我们都不好落座了不是。”臧儿说完用手引了引,请长公主坐最靠近皇上皇后的位置。
不像对面的座位,那位置排序得清清楚楚,落座的人数着数就能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而这边的台案却不那么好分位置了,特别是前几副台案更是如此。来的皇亲国戚都有点远,因此作为当今皇上的亲姐姐长公主,坐在宾客的第一位可以说无可厚非。她刚迈动步子准备借着臧儿的话走过去坐下,这才想起今天这宴会是有主题的,这步子已迈出收不回来。她灵机一动,一把拉住前面引路的臧儿,说道:“亲家母,这位置只怕是你坐着才合适,来来来,请落座。”说完,手上用力,想把臧儿强行安排着坐下。
当宾客的第一人,坐在第一的位置,臧儿哪里肯。她借着刘嫖手上的力一泄,轻松挣脱了。这长公主从小娇生惯养的,论气力哪里是臧儿的对手。手上被臧儿带着扭了一下,居然还有点疼痛,刚想使个性子来点眼色,臧儿开口了:“长公主您这么尊贵,这位置只能是能才能坐。”说完硬生生地把刘嫖拽到第一副台案后。
没有机会,长公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想也就算了。她半推半就地接受了臧儿这貌似勉强的要求,然后指了指第二个位置,示意臧儿就坐在她的旁边。
这第二的位置臧儿也是不肯的,还有这么多重要的人物在场,她不敢去抢这个风头。她俯身和长公主一番交流之后,“勉为其难”地坐在了第二排的第一个位置上,就坐在了长公主的身后,也算是和她坐在了一起。
这两位最重要的人物都坐下了,剩下的宾客们安排起来就简单了,他们礼貌性的互相谦让了几句,然后各自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皇上发起的宴会虽然不多,但先按辈分,次按亲疏,再按官职年龄,正常情况下的位置次序早就通过多次的演练,大家熟练得很。
等南边全部落座了,安静了下来,这北边也一声不响地全部到齐了。不同于其他宾客从殿门步入至正殿,皇上的家眷们都是从侧门进来的,出现得是毫无声响。也有别于这边的谦让、客气和热闹,皇上妃嫔们、皇子们、公主们互相不言语,只是默默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等着皇上皇后的到来。
今天的宴会严格的来说并不是家宴,庆祝的理由也不是很充分,太皇太后、皇太后表明不想凑这个热闹,大殿里自然不会出现她们的身影,而且位置都没有安排。除此之外,皇上的各路杂牌妃嫔也都没有出现,这显然是没有接到通知。整个正北面只有皇上的各位“夫人”和各位皇子、公主出席,还有就是怀中抱着刘彘的“美人”王娡。
臧儿也有几个月没见着自己的两个女儿了,她惊奇地发现,儿姁坐在了对面第一排的最后一位,她的侧后面站着一位奶娘,怀中抱着的肯定是刘越了。而抱着刘彘的王娡却坐在了第二排的第一位,和自己选的位置是完全一样的。王娡的身边是一位俊朗的年轻人,不用说也能猜到,这就是皇上的大皇子刘荣了。
事先并不知道,但这样的座次清晰地告诉臧儿两个事实。儿姁因为生下了刘越,第一时间竟然就被封为了“夫人”,皇上的这种宠爱是再明显不过了的。而刘彘已经一周岁了,王娡却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美人”的身份。
臧儿记得自己曾经要求过王娡不要过于追求这名分的,以求好好地保护自己。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毕竟有了刘彘,那情况还是有所不同了。反倒儿姁刚一生产,就先当上了“夫人”,这里面隐藏了什么样的原因呢?
臧儿不禁猜测了起来,这到底是王娡自己要求的,还是她现在已经失宠了的结果。如果是自己要求的,她应该会告诉儿姁,也不要急着第一时间接受这“夫人”的封号,等等不妨。但眼前的事实就是,儿姁牌位上已高于姐姐,那她自然已经成为王“夫人”了。臧儿心中诧异,不免开始担心了起来。这两个女儿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不同际遇,才会有现在这种奇怪的情况发生呢?
坐在前面的长公主,闲来无事也在看着对面落座的人,一眼就瞅着了和自己对位的栗妃,刚还愉快的心情马上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更可气的是那栗妃也在望着她,还摆着一副不屑而轻蔑的表情,真是可恶至极。
刘嫖看不了栗妃那幅难看的嘴脸,只能把眼光往边上瞟去,想找个好的回应,免得让那栗妃过于得意了。哪知程妃此时正歪着头和唐妃说着话,根本就没看着自己这边。刘嫖这眼睛是无所事事,不甘心地再往后瞟去,看了看那一群皇子。说实在的,他们长得太快,自己也不曾好好地看看他们,现在正好放在一起比较比较。
大皇子刘荣和二皇子刘德都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充满了书生气息,相比之下,刘德的眉宇之间更充满了灵气,而刘荣则长相更像刘启。三皇子刘阏貌不惊人,坐在那里懒洋洋的,不评价也罢。四皇子刘余显得很拘谨,坐在那里笔直,面无表情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这刘余是程妃的大儿子,也是自己和程妃所谓“结盟”的潜在理由,刘嫖止不住认真地观察了起来。
论长相,他和刘荣长得还蛮像的,在众皇子之间,数他们两兄弟和刘启最挂像,只是刘余比起刘荣来说显得稍微消瘦和稚嫩了一些。论精气神,刘余似乎比刘荣显得更充沛一些,脸色也更加自然,身体状况应该比刘荣要好。刘嫖不由得心想,要是程妃真能扳倒栗妃,这刘余的确也算是阿娇很好的选择之一了。
其他的皇子们年纪还不大,不知道评判些什么,刘嫖又没了兴趣,这目光继续望后瞟去,看到了最后面的几位小公主。她们都打扮得很漂亮,很规矩地坐着,这么大的场面应该把她们吓得不轻,一个个一动不敢动,老实巴交的,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的母亲就坐在了前面。
刘嫖突然想起她还设想着让自己的小儿子陈蟜娶上一位公主来着,这瞅着眼前的这几个女娃,这还是太小了,要陈蟜等上最大的只怕都还要十年,这只怕不妥当。刘嫖瘪了瘪嘴,继续四处张望了起来。
正当刘嫖无所事事的时候,刘启协同薄皇后才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开始行礼。刘启不动声色地扫了一下全场,满意地笑了笑,点着头示意大家都坐下,宴会可以开始了。
可能有了上次重阳节晚宴的酒后失态,也有在长秋宫家宴的心有余悸,刘启在整场宴会上显得兴致并不高。他开了个头,和所有人一起喝了三樽,然后就摇摇手,说道:“各位夫人,皇儿们,王公大臣们,朕这几日稍惹风寒,太医特意嘱咐不让朕饮酒。但今个是个难得的喜庆日子,所以朕和诸位共饮了三樽开了个头。接下来你们自由发挥,不用理会朕,也不能敬朕的酒。如何?”
君命难违,皇上开了口,众人都在不解中回应了一声“诺”。刘启面带微笑,鼓了鼓掌,示意舞姬们可以开始跳舞助兴了。薄皇后本来也不喜欢饮酒,刘启这么一说,干脆也收起了自己的酒樽,准备和刘启一样不接受任何的敬酒,只是看看歌舞就好了。
皇上都没有喝酒的兴致,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贪杯。只是舞姬们准备的空档,南边开始有点动静,领座的才开始客气了起来,互相敬一敬酒,吹捧几句。又或者向对面某个位置的“夫人”或皇子示意,一饮而尽,也算是敬酒了。
因为有着主题,各位“夫人”逢场作戏,多少需要给皇上一些面子。她们轮流着给王氏姐妹敬酒,场面上还是很融洽。而另一侧,在长公主的带动下,臧儿成了主角,频频举樽接受众人的祝贺。
宴会被安排在了晚上,等结束后天已经黑透了。王娡在宴会现场和母亲算是见上了一面,却来不及说上一句话,两人只是在宴会结束后隔着宽敞的正殿相互点了点头,就各自转身了。王娡也是难得有机会同时看见自己的三个女儿,她快步走过去叫住她们,挨个的抱上一抱,亲上一口。小小的彘儿站在一旁,望着阿妈挨个地在抱着别的小孩,一脸不解,只得紧紧地抱住阿妈的腿,生怕会弄丢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