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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1999年对我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

那一年,我进入新集一中的一(8)班,成了一个初中生。

那一年,我认识了同班的刘冰雪和林亭,只不过当时的林亭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

那一年,我十二岁。

***

在认识刘冰雪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孩;等到认识她之后,我好像突然间就情窦初开了,无比确定的知道自己喜欢的就是她那样的女孩:笑容甜美、自信开朗、落落大方。

刘冰雪的相貌其实算不上多么出众,个子不高,瓜子脸,左太阳穴上有一颗十分显眼的痣,最引人注目的也就是常常绑成马尾的及腰长发,可是年少时喜欢一个人往往不讲任何道理,见到她没多久我就开始着魔似的钟情于她,即使她偏黑的肤色不符合主流的大众审美,也丝毫没有减弱我对她的喜欢;不过喜欢归喜欢,当时的我性格内向到近乎自闭,所以对她的喜欢一直都只是深深的埋藏在心底,不仅不敢主动接近她,偶尔看她一眼都偷偷摸摸的生怕有人知道,这就导致同校的三年经常看到她,我对她的了解却极其有限,就连留下的跟她有关的回忆都少的可怜。

我不敢接近刘冰雪,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的成绩很好,好到比我们晚了一届的陈钰都知道——后来我向林亭表白失败,苦闷难言就写信告诉了陈钰,顺便提到了自己还喜欢过刘冰雪,她见到我之后表情古怪的说你喜欢过刘冰雪?我反问说你认识她?她翻着白眼像是有些嫉妒的说她学习那么好,咱们学校的谁不认识她呀?确实是我多此一问了,刘冰雪在新集一中的那三年里,考试从来没出过年级前五名,每次颁奖典礼都有她上台领奖的身影,学校里不认识她的可能真的不多——尽管我当时的成绩也算不错,可是却要看是跟什么人比,跟班里的倒数第一比,或许能狂甩人家四五十个名次,然而跟刘冰雪比就差的远了,在班里差她十几个名次,放在全年级恐怕差她五十个名次都不止,这样的差距无异于天堑鸿沟,自然更拉开了我和她之间原本就不近的距离。

关于我和刘冰雪之间的距离,后来我写过这么一段话:

“她就像是开在偌大的池塘中央的一朵荷花,而我则是一只偶然到了池塘边、却永远都飞不过那片水面的蝴蝶,我只是远远的看到了她,她更是压根就不知道有我的存在,这样的距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和她的陌路殊途。”

事实差不多就是这样,初一的时候,我们俩都在一(8)班里,我和她没有什么交往;到了初二,我在二(3)班、她在二(4)班,我和她还是没有什么交往;等到初三,她在三(1)班、我在三(3)班,我和她依旧没有什么交往;每次见面,我和她都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我对她而言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陌生人,而她对我来说则是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也许是早早的预感到了自己终有一天会再也见不到刘冰雪,从初二那年开始,我就鬼使神差的写起了日记,所写的内容单纯而又简单,无非是哪天或是几天了都没有见到刘冰雪,或是哪天的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见到了她;说来好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写日记是我们语文老师布置的一项作业,我还因为没有完成这项作业挨过语文老师的打,到了初二,这项作业没有了,我却自觉的写了起来,如果暗恋也是爱情的一种,那么我只能说爱情真的有着一种非常神奇的魔力。那一次写日记大约持续了两年时间,等到确定自己应该再也见不到刘冰雪了,我也就不再写了;后来直到高二那年,我预感到高中毕业后可能就见不到林亭和陈钰了,才又把这个习惯重新捡起来。

初中那三年里,我的成绩不断下降,个中原因不足为外人道也,到了初三,我已经彻底沦为了差生。过完年没多久,没有报名参加中招考试的学生就可以不用去学校了,我没有报名,却依旧坚持每天按时去学校,不是对学校还有留恋,更不是想利用最后的时间多学点儿东西,只是为了再多见刘冰雪几面;坚持到五月初,我终于下定决心再见刘冰雪最后一面就不去学校了,然后我就在楼梯间里等到了自己想要的最后一面。

当时是下午的第二节下课后,觉得那天不可能见到刘冰雪了,我就决定提前回家,反正也没人管我,没想到走到楼梯间里,刘冰雪刚好从下面上来,四目相对时她的眼神出现了一丝明显的波动,可能是还记得我曾经是她的同班同学,也可能是我看她的眼神让她感到奇怪,不过最终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没有任何言语就擦肩而过了。

那天原本晴的很好,等到傍晚时分突然就变了天,一时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很快就下了一场异常猛烈的大雨,这让我感觉十分惊喜,认为老天真的很会营造气氛,为自己那份逝去的感情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从那以后,直到暑假我都没有再去学校。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刻意留下的最后一面,最后并没有成为最后一面。

那年的暑假过后,我实在没事可做,就在父母的安排下回了学校复读。

不久后的一个下午,我在去学校的路上遇见了同村的林鉴和林蒙,和他们同行没几步就看到了刘冰雪和一(8)班的同学江馨,当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却知道那绝对不是幻觉,否则的话不可能会看到江馨;果然,刘冰雪和江馨到了我们跟前就下了自行车,刘冰雪笑着说:“你们上学去呢?”她这话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林鉴说的——林鉴也跟她同班过——林鉴笑了说:“是啊。你上的哪个高中?还没开学吗?”刘冰雪说:“我们那里放假了。我现在在二高。”林鉴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去?”刘冰雪说:“我们去找同学玩。那你们去上学吧,我们先走了。”林鉴点了点头,然后我们就沉默着目送她们离开,直到她们骑着自行车消失在一个转弯处,我们才继续走路。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刘冰雪。

后来,我最后一次得到刘冰雪的消息是在那个学期的期中考试过后,陈陵二高给新集一中发来了一张喜报,上面说刘冰雪在期中考试中考了全县第十二名、全市第八十六名的好成绩;只不过当时林亭已经渐渐取代了刘冰雪在我心里的位置,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除了淡淡的喜悦,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想法和感触。

如果暗恋也是恋爱的一种,刘冰雪无疑是我的初恋,只是不知道喜欢林亭带给我的伤痛更深,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在我的心里却更愿意相信林亭才是我的初恋;不过我还是十分感激刘冰雪的出现,毕竟是她最先让我知道的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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