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袭来,花侧手腕上系着的红色结绳忽然掉落在地,她弯腰去捡。
起身那一刻,心中忽然袭来一丝钝痛。
“嘶…”
王黎转头看着她,问道。
“怎么了?”
花侧轻轻锤了锤胸口,恍惚着说道。
“不知道,突然有些难过。”
王黎看了眼她手中的红绳,问道。
“这是何物?”
花侧将红色结绳重新往手腕上系,回道。
“嬷嬷给编的,说是在寺庙里开过光,辟邪保平安用的。”
这东西是临走的前一晚,梅香亲自系到花侧手腕上的。
可明明就是一条简单的绳子,花侧愣是半天没系上。
也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心里烦躁的很,手上的动作也愈发粗暴,像是在跟自己撒脾气。
王黎见状,伸手扯过花侧手腕,接着又拿过那条红绳。
花侧神色有些不安,就这样任由王黎将红绳系在自己手腕上。
她心里乱乱的,总觉得这手绳掉的不吉利,语气有些慌乱道。
“嬷嬷她,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这心里,这心里怎么突然…”
王黎将系在花侧手腕上的红绳紧了紧,看着花侧道。
“系在你身上,保的就是你。要出事,也轮不到旁人。”
话虽不大好听,可到底也算是安慰。
其实花侧这一走,誉县早晚都有那一天。
花侧明白,王黎更明白。
王黎甚至期待过这一天早早到来。
因为只要荣帝那边一动手,花侧起兵这事才算是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说法。
正如他知道誉县今日会遭难,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对仓栗县下手。
以替誉县复仇的名义,打响花侧起兵的第一步。
落日的最后一丝余光沉没在山谷的另一端。
天,终于黑了。
城墙以内,杂草成林。
在这片草林的中心地带,隐隐约约可见一大片房屋的屋脊,那里便是仓栗县百姓生活的地方。
可天色已晚,那里却仍旧暗淡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四周静谧。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拨弄草叶的声音响起。
这种声音一出,便越来越快,越来越多。
像是泄了洪的水一般,猛烈,迅速的朝城门这边袭来。
花侧望着远处的异动,方才心中的感伤也被紧张所替代。
这座城太诡异了,让人心生恐惧。
随着月色越发皎洁明亮,一声声低沉的嘶吼声,从那片晃动的草林中传出。
接着是一对对绿莹莹的光点,隐约闪烁着,晃动着。
花侧忽然下意识的抓住了王黎的袖角,躲在他身后惧怕道。
“野兽,王爷,有野兽要过来了!”
王黎微微侧目,看了眼被花侧攥紧的袖口,说道。
“不会,它们走不出那条内河。”
“内河?什么内河?”
花侧疑惑着探头向前方看去。
仔细一瞧,果然在那片屋脊周围发现了一条直径很大的圆形水渠。
要不是这水渠在月光下闪着银光,还真不容易发现。
这水渠明显是环住了那片房屋,跟外面的那条河类似,却没有那么宽。
只很窄的一条,窄到像花侧这种小短腿都可以一步迈过去。
花侧将远投的目光收回,看着王黎道。
“王爷那可不叫河,顶多算是沟。兔子都能跳过来,怎么可能挡得住野兽?”
王黎不以为然道。
“这个在奇门遁甲中,就叫‘内河’,是一种术法。”
一听又是奇门遁甲,花侧忽然来了精神。
“那这术法,干啥用的?”
王黎道。
“封门困兽。”
说罢,王黎看着似懂非懂的花侧,耐心的解释道。
“就是用这环内河来‘封’住里面人的感官,使其以为挡在它们眼前的,是一堵顶天的高墙,以此来困住他们。”
花侧闻言向下看去,发现那些莹莹绿的光点果然最后都止步于那内河。
徘徊着,嘶吼着,就是无法向前半步。
忽然她心里一惊,忙抬头问道。
“王爷刚刚说这内河是用来‘封’住人的感官,难道说里面这些不是野兽,而是人?”
说到这,花侧忙摇摇头自我否定道。
“不对,那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人。除非,除非是…”
抬眼瞬间,正撞上王黎那双精致的眸子。
花侧一顿,没了声音。
王黎垂眸看着有些惊慌失措的花侧,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薄唇轻启,接着花侧未说完的话,淡淡道。
“是狼奴。”
一阵沉默。
这两个字从王黎口中说出,花侧忽然不知该怎么接话。
‘狼奴’一词本不是什么秘密,世人皆知。
随满国之所以能够称霸一方,也正是因为荣帝手握狼奴。
狼奴速度极快,力气极大,无痛无觉,夜可视物。
一旦投到战场之上,专挑人致命处下手,威力可见一斑。
甚至连王黎的黑羽卫与之抗衡,也要费上些力气。
狼奴有个显要特点,他们那双眸子会像狼一样,在月光下会闪着绿光。
而嗜血时,又会泛起丝丝红光。
恰好这两点,花侧都曾在王黎那双眼睛中看过。
狼奴狼奴,说到底就是像狼一样的奴隶。
王黎跟狼奴究竟有什么关系,花侧还不得知,又不好直接过问。
所以每每提到狼奴的话题,花侧都有意避开。
花侧正沉浸在这些问题里,也没注意到身后。
“王爷!”
一个十分洪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将本就紧绷的花侧吓得一声大叫。
“啊!”
因为精神紧绷,满脑子只有狼奴。
一有风吹草动,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这胳膊已经随着喊声甩出去了。
来人正是那个被夸了两次的暗卫,‘王爷’两个字一出口,这脸上便被‘啪’的一声,甩了一个十分响亮的巴掌。
没有防备,没有预料。
花侧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暗卫只觉这脑袋嗡的一声,把要汇报的事瞬间忘的是一干二净。
花侧打完也傻眼了,看着这暗卫脸上泛起的巴掌印,惊魂未定,脑中一片空白。
王黎看着此情此景,顿了顿,开口道。
“如何?”
暗卫看着王黎,眨了眨眼睛,愣是不知道自己该答些啥。
大有一种我在谁,我是哪儿的蒙圈感。
须臾,暗卫忽然回过神来,忙道。
“王爷,薛校尉已领军在河对岸等候,只待您下令。”
闻言,王黎看了眼已经高高升起的皓月,吩咐道。
“通知黑羽卫,将船桥组到城门口,让军队进城。”
说罢,王黎双手背后,转身看着那环闪着月光的内河,继续道。
“传令,内河以内,绿眸者,皆狼奴,尽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