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见他分外激动,双眸中满是仇恨与干涸,一时间竟也语塞,心中只觉他也却是可怜之人。逍遥望着他,淡淡说道:“我答应过……她,要照顾你。我不能说话不作数。”
“你算什么东西!我需要你的照顾吗?你最好不要挡着我路!”他竟怒气横生,看着逍遥视若仇敌一般。
逍遥神色依旧淡然。“可你知道你要走的路在哪里吗?”
他自仰天大笑,“我怎知路在何方!我怎知该往哪里去?饶是如此,我定要寻到那群人,将他们尽数杀光!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也在所不惜!”
大笑过后,他冷冷的看着逍遥,双眼之中满是仇恨,“包括……杀了你们这几人!”说罢,他转眼望向屋外无尽的秋夜黑暗,霎时间身法闪动,轻功催动,已然遁走。
逍遥一惊,心中一横,对店内几人急道:“我去去就回,你们不要追来,在此等我回来,万事小心!”说罢,逍遥脚下踏出“逍遥游”步法,宛若一阵清风流星,身法已被店外无尽黑夜吞没。
逍遥心想,就算是追到他擒住他,把他绑也要绑着送回武当,由武当给他医治疗伤,让他慢慢恢复,不然……他在这个江湖上这般疯癫,不知道还要做出什么事情来!逍遥已下决心,只觉得耳畔秋风瑟瑟,绵绵秋雨,凉意入骨,依稀可见前方不远处那人的身影。
眼见逍遥留下话语追击而出,华羽、华如嫣、蓝染、花生望着店外无尽漫漫黑夜,绵绵秋雨沙沙作响,想到那人心行事癫狂心狠手辣,心中隐隐为逍遥担忧,只怕逍遥追到那人,那人若是对逍遥出手,逍遥太多顾忌反而被其所害!
华如嫣坐立不安,径自起身,便要追寻而去,却被父亲华羽伸手拉住。“稍安勿躁,他临走时说不让我们追去,是怕我们追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碍手碍脚……况且,你又要朝哪个方向追去呢?你且坐下,耐心等待。”华如嫣心想这二人武功高强,轻功非凡,即便自己现在追出去,茫茫天地,又怎知这二人去往何处呢?念及此处,华如嫣只得坐下,心中难免焦急等待。
那官家小姐摇摇头,面露几丝伤感。“是那个人没错了。是他救了我两个的命,可是……现在看他,比之之前看他,却觉得他变得不像那个救过我的人了。”说罢,不禁叹了口气。丫鬟看着自家小姐,亦露出些许伤感来。
店家、店小二满脸惊恐,挤在一旁,看着那具尸体尸首异处,鲜血流了一地,不多时那店家便使唤店小二去把尸体抬出去扔掉。店小二畏畏缩缩,和几个人合力将那具无头尸身抬起来抬出小店,不知道扔到何处去了,店小二再回到小店之中,伸手提着那颗滚落一旁的人头,又出去扔了一回。
店小二浑身沾血,又端起木盆抹布,跪在地上擦洗地上的血迹,嘴中嘀咕道:“这年头,店小二不好当啊,什么活都要干!”
待擦拭离着华羽华如嫣几人近些了,店小二抬头看见几人正也看着他擦洗血地,便有满脸堆笑,道:“几位客官见笑,江湖就是这样。”
华羽华如嫣蓝染未曾搭话,倒是花生点点头道:“小二哥,辛苦你了。”
当此之时,只听得店外秋雨夜中,瑟瑟秋风过处,枯枝颤抖,落叶沙沙,分外凄凉。华如嫣心头念想这逍遥此去追那人而去,不知又有何等境遇,这秋夜仿似忒是漫长。
只听得秋风瑟瑟,落叶沙沙,不消片刻,绵绵秋雨已将衣衫浸湿,浑身都觉渗骨凉意,逍遥伸手拭去眼前雨滴,依稀可见那人就在身前不远之处。那人也已感到逍遥追寻而去,只在身后相近之处。
那人初想摆脱逍遥追寻,虽然那人功力大增,但想摆脱逍遥也非一时三刻之事,后又察觉逍遥轻功造诣非凡,实难拜托,不觉心中急躁,竟又横下心来,一往直前,不管前路是荆棘满路,还是树荫婆娑,那人只管向前,只盼追寻之人趁早放弃。
逍遥心中主意已定,哪怕是绑住他也要将他绑住送回武当,当下亦用尽全力追随其后。见那人一往直前,逍遥心中也有迟疑,终究还是未曾停歇。
不知二人这般你追我赶在这漫漫秋雨夜中疾驰了多久,只听得秋风秋雨秋叶声。
突然,那人止步,停在一棵古树枝杈之上,宛若一个刚从水中出来的水鬼。逍遥心中一惊,停在其身后另一棵古树树杈上,盯着那人的背影,默默无语,只有浑身的雨水顺着树枝缓缓流下。
那人突然转身,双眼满是阴鸷,看似真若恶鬼,陡然间一掌击出,却将古树树枝震裂数段,数段树枝漫天飞舞,那人又是一掌击出,张峰过处,只见数段树枝竟似数百柄短剑匕首、暗器飞镖,夹杂着无数秋雨雨滴,尽数朝着逍遥飞射而来。
逍遥心中心惊,万没想到那人竟会突然出手。只听得身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漫天箭雨直射而来,不及细想,逍遥脚下踏出“逍遥游”步法,身法宛若浮云流风,眨眼间已然躲避在三四棵古树之后,几在同时,只听得树枝断裂、噼里啪啦之声不觉于耳,雨滴飞溅,木屑飞散,方才那棵古树树身竟被飞射而来的树枝雨滴洞穿而过,留下无数个孔洞,树身摇晃不已,更是震落无数树上积雨。
这几棵古树周遭,宛若一阵磅礴大雨突然降临,一时间声响荒野。
若是这些树枝雨滴尽数射中人身,还不把人射穿击碎,逍遥心有余悸,却仍有几分不想相信那人竟会对自己出手。待到一切又复安宁,逍遥跃出树后,站立树杈,只见那人仍在远处,宛若恶鬼般看着自己。
逍遥惋惜道:“你这又是何苦,事已至此,我送你回武当去。”
却见那人缓缓低头,双眼看着树下一片漆黑,若从树上跳下,宛若堕入无尽黑暗深渊。“我已不是武当中人,回去武当,做什么。”
逍遥听这话,心中竟觉稍稍宽慰,听其言语,哪是疯癫之人。“我知你心中痛楚难当,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幽冥神教教主神功盖世,即便你现在找到他,以你的武当,能拿他怎么样,不如回到武当,好好练武,待到练好武功,再找他报仇不晚!”
那人却又突然抬头,狠狠盯着逍遥, “我等不及!我睡不着!我要杀了他!我要马上杀了他!”其状若癫狂,其声若嘶哑,其人若疲乏,他又顿了段,又恶狠狠道:“谁人若是阻挡我,我便连他一起杀了!”
不待逍遥搭话,那人陡然间树杈一跃而下,当真如若坠入无尽深渊黑暗。逍遥一惊,不晓得为何他又这般举动。
霎时间,只觉得古树震颤不已,一股巨力似从树底传来,原是那人直落地面,却是对着那棵已是千疮百孔的古树一拳击之。
古树本就被方才树枝箭雨射穿的千疮百孔,此刻在遭那人奋力一拳,立时便从拳击之处断裂开来,若然大树,竟缓缓轰然倒地,一并压倒着周遭的古树一片。逍遥只觉得所站树杈晃动不已,几欲跌倒,当下不敢怠慢,双脚站稳之瞬,脚下步法踏出,身法向后跃去,避开轰然倒塌的古树。
树叶翻飞,树枝四散,夹杂着雨水四溅,秋风瑟瑟,整片树林响声一片,不知惊走多少野物。
逍遥心中不觉一阵惊异,他的内力竟又大增如斯,看到跃下树下,堕入黑暗之中,见那古树轰然截断翻覆,见那人就这般执迷不悟。逍遥心中隐隐叹息。
秋雨绵绵似无尽时,逍遥呆然避在一颗树后。逍遥未曾追去,他心中知晓那人也在那棵古树轰然倒地之时,悄然离去。逍遥觉得浑身有些寒意。
逍遥日复一日的修习少林“易筋经”心法和武当“三元神功”,已有多时未曾有过这般浑身都觉寒意之感了。待到树叶飘散终究落地,古树也已悄然无声,逍遥缓缓迈步,朝着小店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逍遥又停步,转身,抬眼望着秋雨夜中无尽黑暗的森林深处,仿似森林深处,也有一双眼睛,也在盯看着自己一般。整个世间便似只有这绵绵秋雨之声。
森林深处,那人整个身子都隐藏在黑暗之中,心中默默说道,“就让我……坠入这无尽的黑暗之中吧。”
逍遥不知缓步走了多久,终于走回到了小店之中。华羽、华如嫣、蓝染、花生、官家小姐、丫鬟都在焦急的等待着他的归来,看到逍遥安然无恙的归来,各个终于放下来了。华如嫣欲言又止,心中知晓逍遥此刻难受。逍遥浑身湿透,坐在几人身旁,几人也未曾多问什么。
逍遥转眼,看到店小二,开口道:“小二哥,烦劳烫壶酒来。”
店小二忙道:“客官浑身湿透,是该喝杯热酒暖暖身子。小的就这去!”不多时,店小二端来了一壶烫好的酒,另一人也搬来了一个火盆。
华如嫣道:“逍遥哥哥,让我来给你烘干衣服吧。”
逍遥淡然一笑,道:“不碍事的。”说罢,自顾倒了一杯热酒,一饮而尽,便觉一股暖流入得肝肠,只是这酒果真是农家浑酒,全无美酒滋味,说不上来到底是清淡如水还是辛辣如泪。
“他走了,回不来了。”逍遥又倒了一杯热酒,一饮而尽。
华羽、华如嫣、蓝染、花生、官家小姐、丫鬟默不作声,看着逍遥又饮下一杯热酒。
火盆中炭火让这小店暖和了一些,店小二和几个小店里的人清理了木门碎片,搬来两块木板,先且将门堵上。这个小店又复安静许多,谁人又能才想到,这小店里,不久之前还会有人头落地,鲜血流淌一地呢?
“小二哥!”逍遥唤着店小二,店小二立马满脸堆笑赶来回话,“客官有何吩咐?”
又饮一杯,三杯热酒下肚,逍遥脸庞依稀泛着些许酒红,似有一些醉意,双眼都似有些迷离,盯着店小二问道:“小二哥,你们这家殿……是不是黑店?那被你们抬到后院去的那二人,不知被你们做成人肉包子了没有?”
华羽一惊,华如嫣一惊,花生一惊,官家小姐和丫鬟一惊,看看逍遥,又看看同样惊呆的店小二,半响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店小二更是吃惊,瞪大眼睛,张着嘴巴,像是受了极大的冤枉一般,大声急道:“客官你这是开什么玩笑,我们小店可是本本分分做生意的正经小店,可不是什么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