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永邦拆开信封,里面其实是两封书信。一封是给柳承渊父亲的,一封是写给柳承渊的。雷永邦看到写给柳承渊的信中写道:“
承渊吾儿如晤:为娘作此书时,尚是世中一人;渊儿看此书时,为娘已成为阴间一鬼。为娘作此书,泪珠和笔墨齐下,不能竟书而欲搁笔,又恐渊儿不察吾衷,故遂忍悲为渊儿言之。
为娘本是粟特人,乃西域摩尼教圣女。中原武林正派将摩尼教视为邪门外道,称为魔教。十八年前,为娘执行教中任务来到中土,遭到中原武林正派的围攻,身负重伤。幸得汝父仗义相救,并护送为娘到药王谷求神医救治。
为娘与汝父情投意合,遂结为夫妇。为娘亦隐姓埋名,跟随汝父回到三原县老家度日,后来就有了你,过了一年多安生日子。本以为能够与汝父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可惜好景不长,摩尼教四处派人找寻为娘的下落,你尚在襁褓中,摩尼教徒就已寻到三原县来了。
摩尼教教规甚严,圣女不可嫁人,更不得生子,否则将会被处死,丈夫和子女都会被杀死。你父亲和为娘根本躲不过,也不是摩尼教众多高手的对手。于是为娘只好趁着教中同门尚不知道为娘已经嫁人生子之时,先行离开了汝父和承渊吾儿。谎称自己为躲避中原武林正派的追杀,隐姓埋名藏在三原县养伤,一直未能和摩尼教中同门取得联系。
为娘随摩尼教同门回到西域后,恰逢当今皇上于开元二十年下敕严禁摩尼教,于是为娘再也无法涉足中原,想不到这一别,就是十七年。为娘对你父子二人日思夜想,后来忧郁成疾,恐已不久于人世,便写了这封书信,托跟了为娘几十年的老仆待为娘死后送去给你父子。
嗟夫!所未尽者,尚有万千,承渊吾儿可以模拟得之。癸未年正月十五日夜,娘手书。”
雷永邦看完后大喜,心想:“原来柳师弟是魔教妖女的儿子,我若将此事禀告掌门,定能除掉柳师弟。”于是雷永邦偷了书信,先是给父亲雷霍春看,俩父子决定天亮就送去给孙掌门处置。
第二天一大早,雷霍春和雷永邦将书信送去给孙半农,向孙掌门禀告了柳承渊的身世。孙掌门命人将柳承渊叫到了大厅,向他寻问雷永邦所获书信是否事实。柳承渊对雷永邦说:“卑鄙无耻之徒,私闯民宅、盗窃他人书信还私自拆看,半点不念同门之谊,手段下作!”
“魔教妖女之子,人人得而诛之,师兄我是为武林除害!”雷永邦愤愤地说。雷霍春也向孙掌门说道:“师傅,此事都怪徒儿,徒儿有失察之过,两年来竟未发现自己的徒弟是魔教妖女之后,徒儿甘愿一并受罚。对于柳承渊如何处置,还请师傅定夺。”
孙半农说道:“柳承渊,你入门两年多,武功和人品师公是看在眼里的,你学武的天赋极高,人品也不错。只不过我关中拳乃武林正派,与魔教势不两立,并且我关中拳门规极严,师公不能为你破了门规。今日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我关中拳就不能再收留你了。师公今日就将你逐出师门,日后你行走江湖不能再自称是关中拳的弟子。逐出师门后,也应该心存正道,好自为之,切不可作奸犯科,更不可加入魔教。”
柳承渊被逐出师门后,心情沮丧,到父亲坟前祭拜后,回到老宅中收拾行装,准备前往西域祭拜母亲。在收拾行装时,发现父亲的衣柜里有一盒药王谷的疗伤和解毒药,他心想:“想必这就是父亲和母亲在药王谷养伤时留下的,也不知是否已失效,此去西域,路途遥远,还是带上以防万一吧。”
柳承渊母亲的老仆告诉柳承渊他母亲葬在突骑施境内的摩尼教圣坛东面的山上。柳承渊便从三原县出发前往突骑施,行了多日到达凉州地界,到客栈投宿,顺便点了一碗热腾腾的凉州拉面正在吃着。
这时客栈里来了一个眉清目秀、身材小巧、留着两撇八字胡的年轻人坐在柳承渊对面的桌子上,说道:“小二!来二斤牛肉,一斤好酒!”小二给年轻人上菜时,有两名大汉似要急着离开,一名大汉撞到了小二身上,小二一个趔趄,撞到了年轻人的桌角上,小二连忙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客官,没有撞到您吧?”年轻人答道:“不碍事,不碍事,酒没洒就好。”
两名大汉正要离开客栈,柳承渊起身站在门口,拦住了两名大汉,说道:“两位壮士是不是拿错了别人的东西?”年轻人一摸腰间,叫道:“抓小偷!抓小偷,他们偷了老子的银子。”
两名大汉嚷道:“哪里来的乳臭未干的小子!敢管老子的闲事!活得不耐烦了吧。”话毕一名大汉挥拳向柳承渊面门打来,另一名大汉起腿便往柳承渊小肚踢去。柳承渊左手使了一招小擒拿手拿住大汉手腕,右手中指在另一名大汉脚踝商丘穴、昆仑穴两处用力点了两下,两名大汉立即落了下风。柳承渊又使出关中拳中凌厉的腿法,七八招就制服了两名大汉,逼他们交出偷来的银袋后放他们离开了。
年轻人过来跟柳承渊道谢,柳承渊说:“此地不宜久留,恐这帮小偷有余党,等下如果回来寻仇就麻烦了,咱们换个地方吧。”二人径直朝西北方向跑了一炷香的时间,柳承渊才对年轻人说:“这位姑娘独自一人行走江湖,不知所为何事?江湖险恶,姑娘可要小心啊!”
年轻人答道:“我都女扮男装了,还贴了胡子,你怎么认出我是女儿身?”柳承渊哈哈大笑道:“穿了男装贴了胡子就认不出来啊?你当我三岁小孩呢?哪有男人长这么细皮嫩肉的,况且你也没有喉结呀,哈哈哈。”
年轻人嗔道:“说书先生不都是这么说的嘛,女扮男装,贴上胡子就可以行走江湖,没人认出来了。人家祝英台、花木兰女扮男装好几年都没人认出呢。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柳承渊被逗乐了,笑道:“说书先生的话你也相信啊!幼稚!”年轻人道:“你才幼稚!再说了,姐姐我武功高强,就算遇到山贼、土匪、姐姐我也不怕。”
柳承渊说:“不害臊!什么姐姐姐姐的,我今年十七岁,看你怕还不到十五吧?”年轻人道:“什么不到十五,我十六岁,不过姑娘家的芳龄也是你随便打听得的?你个臭小子叫什么名字啊?”柳承渊自报了名字后问道:“那你又叫什么名字呢?”
年轻人道:“你个臭小子,打听完姑娘家的芳龄,又来打听芳名,不过看在刚才你帮了我的份上,就告诉你吧,本姑娘姓钱,单名一个雨字,你就叫我钱女侠好了。我看你长得还不错,身手也马马虎虎,你是何门何派,到此地有何贵干呢?”
柳承渊说:“我已经被逐出师门了,如今无门无派,要去突骑施拜祭我娘,你呢?”钱雨说道:“我是嫌在家太闷了,出来闯荡江湖,要像说书先生说的那样,当一名万人景仰的劫富济贫、锄强扶弱的女侠!柳承渊,需不需要本女侠护送你一程啊?江湖险恶,你一个弱男子行走江湖,太危险了!”
柳承渊说:“去去去!就你的功夫,还保护我,我看你是自身难保吧!如果你武功好的话,会那么容易被人偷走银袋还不自知吗?”钱雨答道:“你敢小看我!我家的家丁,七八个人一起上,都不是我的对手呢!”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西北方向赶路,见天色已晚,二人便找了一家客栈投宿。
进了客栈,柳承渊对小二说道:“要两间上房,几样时鲜的小菜,一壶酒。”又对钱雨说道:“你一个姑娘家,在之前那家客栈要了二斤牛肉一斤白酒,你吃得完吗?我看你是被说书先生影响太深了,你以为当大侠都得吃二斤牛肉一斤白酒啊?”
钱雨正要抢白,见店小二端来的是一壶马奶酒,抱怨道:“店里没有其他酒吗?换一壶来。”店小二道歉道:“对不住二位客官了,小店开在偏僻的地方,存酒本不多,今日天色已晚,家酿的米酒已售罄,就只剩马奶酒了。”钱雨对柳承渊道:“那你自己独酌吧,本大侠才不要喝这种膻味的酒呢。”柳承渊自己斟了一碗酒喝,看钱雨吃菜也挑三拣四的,心想:“这姑娘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娇生惯养的,嫌这乡下地方的饭菜不合胃口。”
二人吃完饭后准备各自回屋歇息,柳承渊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站立不稳,说道:“不好,酒里有……有毒!”话音未毕,之前两个偷了钱雨银袋的大汉已拦在客栈门口,还多叫了两个帮手来。一名大汉说道:“臭小子!让你多管闲事,现在看你往哪里跑?你俩自作聪明,以为跑得很快是吧,你们跑得再快,有我们骑马快吗?”钱雨骂道:“卑鄙!打不过我们就在酒里下毒。”
四名大汉不由分说已经举刀围了过来,钱雨拔出佩剑慌忙招架。柳承渊没带兵器,只好掀翻桌子抵挡,加上中了毒,完全不是四个大汉的对手,混乱之中,腰间被砍中一刀,鲜血直流。钱雨看到柳承渊身负重伤,脸急得绯红,发动了暗藏在袖中的袖箭。四名大汉猝不及防,闪躲不及,一支袖箭正中其中一名大汉左肩。钱雨扶着柳承渊夺门而出,骑上大汉的一匹马向荒山野岭逃去。
二人慌不择路,骑马乱奔,已到半夜,见山上有个山洞,位置隐蔽,遂下马躲进山洞。柳承渊流血不止,浑身发冷。钱雨着急慌乱,不知如何是好,便来解柳承渊的衣服。柳承渊虚弱地说:“你该不会又要按照说书先生说的,要跟我解衣取暖吧,脱了衣服我只会更冷。我浑身发冷,想是刀伤发作,我包袱里有关中拳的金疮药,快找来帮我敷上。”
钱雨帮柳承渊敷上金疮药后,柳承渊稍微好了一些,但是仍然浑身发冷。柳承渊又对钱雨说:“我包袱里还有一个小盒子,里面有药王谷的解毒药和疗伤药,不知道年限长了是否还有用,我现在中毒未解,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你帮我各取一粒来,我服下试试。然后再捡一些枯树枝来生火取暖吧,总比说书先生说的解衣相互取暖靠谱。你不怕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怕呢。”
钱雨看他身负重伤,又中了毒,也不跟他顶嘴了,只照柳承渊说的做。所幸这一刀砍得不深,只伤到皮肉,敷了金疮药之后,第二天好了许多。也许是毒药毒性不烈,也可能是药王谷的解毒药效果灵验,柳承渊每日服用药王谷的解毒药和疗伤药后,毒竟然解了。
二人在躲在山洞中五六日后,柳承渊的刀伤也渐渐恢复。于是二人又继续往突骑施方向赶路,行至玉门关附近,此时中原地区已是阳春三月,枝红柳绿,而此处还北风凌冽,真可谓是:“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这一年,大唐又准备对吐蕃用兵,玉门关地处突骑施、大唐、突厥、吐蕃交界地界。突厥马匪趁火打劫,趁大唐对吐蕃用兵之际,经常在边境地区“打草谷”,劫掠百姓粮草财物。
柳承渊和钱雨也是倒霉,行至玉门关边境时,正好遇上突厥马匪劫掠百姓,突厥马匪见人就杀,见财物粮食就抢。马匪看到柳承渊和钱雨后挥刀便来砍杀,二人武功低微,哪里是骁勇彪悍的突厥马匪的对手,加之马匪人多势众,两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遇上四五十号马匪,除了逃命,别无他法。
柳承渊和钱雨两人只有一匹普通马,突厥马匪骑的都是西域良驹,二人被追到悬崖边已无路可逃。突厥马匪相互笑道:“这两只待宰的羔羊还在拼命挣扎,咱们把这男的杀了,把这个女扮男装的丫头抓回去给弟兄们一起享用,你们说好不好啊?哈哈哈哈!”
柳承渊和钱雨两人与众马匪拼死搏斗,可马匪人多势众,彪悍骁勇,柳承渊被马匪一脚踹下了山崖。钱雨也被马匪掳去。欲知柳承渊是否就此殒命?钱雨有没有被马匪糟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