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孔老先生就喜欢一个人待着,这话也不太对,你看最近一段时间,整个人都高兴的啊,快乐的啊!
大孙虽然有时候想法清奇,但是好学勤谨,每天读好多书,有好多问题。二孙虽然还小,但是那个脑子给你转的,还时不时问你两个,你都不敢轻易回答的问题。这些都让他欢喜极了,要说跟其他人谈论文学啊,哲学啊,这世上不缺大文豪,大哲学家,可孔老先生不愿意。意见相同还能聊几句,可聊着聊着就容易互相吹捧,意见不同吵起来,竟然能被拒之门外。这可让他火的不行,以至于后来竟跟人家四处吵,吵得大家都怕了他,这才心满意足,归隐山林。这两个孙儿就是好,赞同的笑着说声爷爷受教了,不赞同的就一脸认真的争,争完了再来。
而且,大孙的棋艺和二孙的书法,都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进益着,这些都让孔老先生更加美滋滋。要说为什么进益惊人,马东是天天陪老先生下,老先生棋艺高超,马东学得又快,勤学多练,棋艺惊人。白泽是每天都给爸爸妈妈写信,临着孔老先生的字,只用毛笔,越写越多,越写越好。
然后还偷偷教他们习武,整个人精神的像个年轻人,欢喜的好像不知疲倦,可毕竟也是八十多岁的高龄,时间一长,兴奋过头,竟然累倒了。
白泽心里一怕,守在床边。老先生乐呵呵的:“别怕,爷爷只是有点累,没事。”
“嗯,爷爷多睡会。”
老人吃了药,十分疲倦的睡着了。等到傍晚醒来,床边温温热热的一颗小脑袋,白泽拉着爷爷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房间里灯光昏暗,转过目光看见马东坐在桌边看着书,桌上还温着药。他微微抬了抬脑袋,马东注意到他醒了,端了一杯温水过来。
“爷爷渴不渴?”马东声音很轻的问。
“嗯。”老人支起半边身子,轻轻喝了两口。
“爷爷你醒啦。”白泽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嗯,你俩没事吧?”
“没事,白爷爷带人来过了。”马东转身去取温着的药。
“哦。”
“爷爷先把药吃了吧。”
“嗯。”孔老先生皱着眉,相当讨厌吃药,但还是老老实实,毫无怨言的吃了。
“再睡一会吧。”马东看他吃了药,扶着老先生的背,想让他躺下再睡会。
“不睡了,睡了一天,休息差不多了。”
“爷爷害怕变老吗?”白泽爬上床,认真的问。
“不怕,我现在还不老吗?不过是跟两个小孩论学,哼!”
“爷爷你不要小瞧我们俩啊!东哥已经又看了两本书了。”
“你不要说。”马东立马制止,老先生一激动,可是又要开始讲书了。
“我可能没法教给你们更多学问了。”老先生眼里略微失落,“年岁已老,不得不承认。”
“爷爷,只是最近累了,别想太多。”马东安慰。
“但是,做人的道理,我想我还是能告诉你们的。”
“爷爷,做人有什么道理,不过是努力活成一个人罢了。”白泽嬉笑。
“嗯,这就是难处啊!”
“爷爷怕难?”
“不怕。”
“孙儿也不怕。”白泽还是那样坐在床上,老先生却是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哈哈大笑起来。
“回去吧。”老先生面有倦意,又躺了下来。
马东想着,等老先生睡着,自己再离开,老先生却又说了一句:
“回家去,或者想去哪就去哪。”
“爷爷!”马东心里一阵难过。
“别在我这耽误时间,这个世界很大的。”
“爷爷我还不到四岁。”白泽扒着他的手,不离开。
老先生有点疑惑的又支起来,看着他。
“看世界的时间有的是。”白泽笑,“爷爷可要多陪陪我啊。”
“好,爷爷活他个一百年。”
“再活一百年?”
“哈哈,你比爷爷还贪!”
马东站在一边看着,那个八十多岁还大口喝酒,大声笑着的老人,病倒了之后,好像一下子就衰老了,颓萎了,面临死亡了,可这会儿又精神了,这种变化,在他看来,实在神奇。
聊了好一会儿,爷孙三个又吃了一锅粥,老先生这才又睡去。白泽赖在东哥身边,轻声问:“东哥你害怕吗?”
“怕什么?”
“我也说不太清,大概是,你知道结果,却没法做什么。”
“人都会老,会死,谁也改变不了。”
“嗯,我害怕。”
“别怕,你在爷爷身边,爷爷不会怕。”
“真的吗?”
“嗯。”
白泽笑笑,如果爷爷能够不怕,那太好了,自己要一直在这里陪着。不成想,第二天,老先生活蹦乱跳,就真的只是病了一场,身体依然健朗。而且真的活到了一百多岁,走的时候也没什么痛苦,这些都是后话了。
白泽一看老先生又精神起来了,就不再赖在他身边了,草庐这边也来了人照顾爷孙三个。他读书写字之余,开始在书室里四处游荡,像是在寻宝,找到一间,摸出几本书,也不管是什么书,先拿出来看看。
一天,白泽又在书室里寻宝,找到了一条不知通向哪的路。走了一段路,瞧见一个小门,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什么东西发霉了,味道呛的鼻子有些发痛,皱了皱脸,白泽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吱吱呀呀的推开门,里面也全都是书,不过,门口却坐着一个人,嗯,或许只能说,看起来,有点像是个人。这人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在桌子这边只能看到他的头和肩膀,也不知道是睁着眼,还是闭着呢,眼袋低垂倒是十分触目。失去牙齿支撑的嘴像个泄了气的气球,瘪了进去,但是一点声音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活着的。
“您好。”白泽走到跟前,大声问好。
他十分缓慢的抬起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放在自己的嘴边,嘘。三秒都用不上的一个动作,他整整用了几乎三分钟。白泽此时在惊奇,这是个活的,没听说这里有人啊,而且还这么老迈,绝对比孔老先生还要年长。
白泽走进去看书,门口的老人又缩了回去,仿佛一只凉了的虾球。
书架上的那些书,上面盖着厚厚的一层灰,轻轻翻开,一阵尘土飞扬,里面尽是些泛黄的看不懂的字,奇奇怪怪的各种字体,有些像是图画,有些像是一堆虫子在里面爬。
白泽好奇的在里面翻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一本自己能看懂的,感到有些发冷,肚里有点空,就悄悄离开了,门口的老人,无动于衷的蜷缩在桌子后。
白泽走出这间书室,还是觉得冷飕飕,回头一看,自己身上趴着一只绿幽幽的东西,它很是开心的休憩着。白泽伸手抓了抓,什么也没触摸到,只是掌心有点发凉。
“你是谁?”白泽好奇的问。
它睁开眼,黑黑的大瞳仁,眨眨眼,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你跟着我做什么?”
它依旧眨着一双大眼睛,什么回答也没有。
白泽见它不会说话,也就不再追着问,去找孔爷爷和东哥。两个人仔细看着白泽,完全看不到他所说的,绿幽幽的东西。孔老先生也不知有那样一个书室,神色冷峻,飞快地联系了白老爷子。
白泽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有种浑身涂满清凉油的冰凉感觉。身上趴着的绿幽幽,出了书室更是开心,眨着眼睛四处看热闹,好像一切都是新奇有趣的。
白老爷子很快来了,还带了个人,人称孟四爷。
这孟四爷看着白泽,黑着一张大脸,有些难过的摇摇头。
“怎么样?”白老爷子紧张的问。
“我那可怜的妹妹走的时候就是这般大。”他声音发涩,难过的要流泪。
白老爷子如五雷轰顶,永远立的直直的身子,一下缩了一些。
“爷爷,你怎么了?”白泽自己还没怎么样,爷爷的样子却是吓他一跳。
孟四爷像是陷入了沉思,短暂的沉默了一下,然后忽然惊醒一般地大声说道:“当年因我年幼无能,没能挽回我妹妹的性命,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悲剧再一次在我面前发生!”
孟四爷语声颤抖激烈,让闻者心里一动,白老爷子拉住孙儿的手,对着孟四爷客气恭敬:“四爷您多费心,无论什么代价都没关系。”
孟四爷严肃紧张地问白泽:“小妹妹,你最近可有浑身乏力,头晕脑胀,体虚恶冷,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有没有这种状况?你跟叔叔说实话!”
白泽好奇的看着孟四爷,有些冷淡的说:“我不是小妹妹。”
“哎?”孟四爷一愣,“啊,那小美女跟叔叔说说,到底哪里不舒服?”
除了孟四爷,在场的人,都一阵尴尬。
“也不是小美女。”白泽看着孟四爷,眼里依旧好奇,语气依旧冷淡。
“这是我孙子。”白老爷子尴尴尬尬的解了围。
“哎呦,如此面相,真是人中龙凤啊!”孟四爷丝毫不觉尴尬,大声惊叹。
“你能看见吗?”白泽问他。
“什么?”孟四爷微微一顿,然后又激动的说,“我当然能看见!你这是鬼上身啊!”
“什么样的鬼?”白泽继续问。
“骷髅面恶鬼,这种鬼,最缠人!”孟四爷一张黑脸,严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