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朗回了家，买年货的事就落到了他身上，拉着蔫了吧唧的李平，兄弟俩扫荡起了集市。
肉，菜，李朗都不用斤算了，一买都是十斤往上。大蛇皮袋一装，挂到自行车后座，再向下一个摊转去。
无疑，今年算是老李家过的最阔的一个年了。
回到家，少不了张巧娟的数落，大致还是吃不完可惜了之类。李朗想说，真的想多了啊。
大年三十，家里一片热闹，李向锋他们也终于回来了。
大清早的，雪又下开了，刚扫出来的路面又成了雪地。
李朗闲着也没事，干脆拿着笤帚扫起了雪。
咯吱咯吱！
走在雪面上，脚步声都传的格外脆。
抬头一看，李向锋来了。他们几个昨天才到的家，真是一天也不舍得浪费。
“朗子！去我家聚聚？福生他们也在。”李向锋嘴里放了香烟，点着了火。
李朗站直了，扶着笤帚杆，道：“好啊！你们那生意咋样？”
他虽然跟李向锋一块开店，有份子，但他压根也没管过，连分红都是李向锋直接送到李恒志那的。
“还不错！”李向锋笑着道：“就是没当初火了。跟风的崽子一大串，但咱那好吃，位置还好啊，还是咱赚的多。”
扫了眼四周，他小声道：“一天赚个五六百都是小意思。你可不知道，开始那段赚钱赚的我心都直颤，一个月一万多啊！现在才好多了，数钱数多了也能习惯。”
李向锋现在可算扬眉吐气了，说话声都响亮了不少。前段婚也结了，又修了新房，再加满屋的崭新电器，可算在村里风光了一回。
放下笤帚，跟老娘说了声，李朗就跟李向锋一块向他家走去。
“哥，你们干啥去？”还没等走远，李平突然冲出了门。
他现在是家里的待定成员，没钱没人权，地位正无限向大黄看齐。苦啊，这会看到李朗出门，他自然想凑凑热闹。
“没你的事，回去！”李朗挥挥手，把他赶了回去。
旁边的李向锋看的直乐，道：“这小子真不让他出去了？”
李平先前跟着他的时候，整天就跟泥鳅似的，经常跑的没影，忒皮了！
李朗顿时有些叹气，“再出去胡转，这小子就废了。先让他在家种地，过两年再说。”
到李向锋家的时候，李福生他们几个陆续的也到了。厨房是李朗的大伯李恒平在那忙活，他做饭是一把好手，全村酒席基本全是他掌勺。
“叔！菜够了，别做了吧！”李福生冲着厨房喊道。
“你们吃，不用管！”李恒平笑着招呼道。
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这几个都是跟儿子一块挣大钱的，可不能吝惜了那点菜。
这半年，他们家真真跟做梦似的，说话做事也不禁豪气起来。当初儿子让他看存折，看着那数，惊得他一天都没缓过劲来，直以为全是在梦里。
如今钱有了，儿子也娶了媳妇，整天都笑不够呢。
饭桌上，几人也是觥筹交错，吃的还算愉快。李朗酒量还可以，但不喜欢酒味，也只是稍微嘬点。李福生他们几个却是好酒的，白的喝的少，多数还是啤酒，都是整瓶整瓶的灌。
李福生端起酒杯，对李朗道：“朗子，我说实话，真没想到能有今天。别的不多说，谢了。”
其他仨人也都端着杯子。
他们自个知道自个情况，都是地里刨食的庄稼汉，初中都没上完，能有啥眼界？说到底，还是有李朗领着的结果。
李朗只好也端起来，笑道：“说这些做什么，没你们，我一个人也不能那么顺利。”
三人碰了杯，气氛更热烈了一些。
“你们那现在啥情况？还自己做呢？”李朗问道。
“那是，让别人做咱也不放心呐。”李福生答的理所当然。
李朗无奈的摇摇头，道：“你们还真把那手艺当宝贝了？自个累死累活才挣那么点，不如多开点分店。”
四人对视一眼，都听出了李朗话里的意思。保密不重要？那让人学了去咋办？
“那酱料啥的秘方本来就没啥好藏着掖着的。别不信，过不了两年，你们做的味道就没啥优势了。还是趁早多赚钱才是正理。”
对几人宝贝似的看重的秘方，李朗实在有些不屑，正所谓吃界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没几年。味道重要，但好吃的只会越来越多，只守着个味道就只能一直劳累。
“要我说，你们不如趁早开分店，多赚钱，多买房。大城市买它个几十套房，够你们吃三代的了。特别是北上广深，有机会就买，买了绝对不亏。”
借着酒劲，李朗终于向他们透露了未来二十年最大的财富密码。
四人都是一副认真听讲状，生怕听错了字。对李朗的话，他们自然深信不疑，这才是个大能耐人！
一顿饭直接吃了小半天，李朗总共就喝了两瓶啤酒，脸有点红，但绝对没醉。
吃完饭，几人各自散了，今天大年三十，还得跟家里人聚一块。
包饺子，放烟火，村里顿时落入了欢乐的海洋。虽然，有的人家饺子都是菜馅的，虽然烟火只是放俩意思意思，虽然新衣服都是自家扯点布做的，但村里热闹程度却一点不少。毕竟，有人在才是热闹啊，人若是不齐，满天烟花都只是噪音。
过了年三十，接着是走亲戚，李朗却没那个心思了。他跟张平约好的是初八到首都汇合。
只是走了几家近些的亲戚，李朗就打算回去了。
“朗子，这就要回去？”院子里，李恒志点着根烟，看着儿子。
寒假结束还有好几天呢。
“回去有事，我老师找我呢。这您就别管了。”李朗说道。
他心中是有些愧疚的，好不容易的假期也不好好待着，还要提前走，父母心里能不难受？
“嗯。”李恒志点点头，灯光下的长长影子似乎更加佝偻起来。
父子俩站那，相对无言。中国传统的家庭，大抵都是不大会表达感情的，特别是父子，连过分的关心都像有些矫情似的。
张巧娟一边嘟囔着，一边往李朗的包里塞东西，又想到儿子拿着太重，一时装也不是，不装也不是，站那眼眶直发红。
第二天天刚亮，李朗就背着包出发了。
他没去火车站，反倒是坐着大巴先去了商市。在那汇合了周敏，他们俩这才坐着火车向首都而去。
……
到了学校，周敏回了宿舍，李朗却直接找到了张平。
“老师，我的那个签证……”李朗有些期待的道。
“放心。”
张平点点头，道：“你下午跟我去趟美国大使馆，今天就能搞定。”
“那真谢谢您了！”李朗自然喜不自胜。
“谢什么！”张平挑了挑眉，笑道：“我该谢谢你这位有钱人才是啊！”
“这个就免了。我可担不起。”李朗笑呵呵的道。
下午，张平领着李朗去了趟大使馆。里面照例一大堆等着签证的，多数是学生。
他们中，很多都不是第一次来申请了，可为了出国梦，即使一次次被拒也不放弃。
张平去说了下情况，很快，事情就办妥了。拿着护照，在一双双羡慕嫉妒的目光中，李朗走出了大使馆。
……
在出国前，除了签证，还有更重要的事，美元。
怎么把人民币兑换成美元，再把美元带到国外？一直到后来，个人能兑换的美元都有限额，这个还算好解决的，下一个问题更棘手，就算能兑换，他怎么弄到美国？毕竟，出国能携带的现金同样有限额。从哪个方面看，这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这个问题，他在年前就已经跟张平商量了很久。商量的结果就是，他们很快发现，所有的方式全是死胡同，个人是根本无法完成这样的事的。
实在没了办法，最后，李朗终于想到了一个极为另类的方式：捐赠！直接把钱捐赠给张平的实验室，再由张平以官方采购的名义购买需要的东西。
设备零件什么的，对李朗并没什么用，他要的只是做出来的产品。不过，捐赠本身又成了个问题。
张平找到校长，说了此事。学校研究来研究去，再加上张平极力促进，总算还是同意了。李朗跟学校签了个捐赠协议，他只要做出来的产品的所有权，剩下的设备零件什么的属于学校。
接着，除了必要的运营资金，李朗几乎把公司的所有流动资金全取了出来。这也是零售业的好处了，资金周转迅速，账上一直都有大量流动资金。
通过学校的正常渠道，钱换成了十多万美元。至此，张平的学术交流就又多了项研究采购的任务。
不过，一向低调的李朗这次终于藏不住了，在学校那算是留了名。
……
首都机场，李朗跟张平坐上了飞机。
他们坐的是一架波音747，这是世界首款宽体民用客机，能直接越过太平洋飞行。自1970年投入运营，一直是波音的明星产品。看这架的外观，估计已经有些年头了，但那巨大的机体，不可思议的机内环境还是让所有第一次见识的国人震撼不已。
再看看不远处小不点似的国产客机，对比之下，看着越发的又小又丑了。李朗不禁有些惆怅，为这个年代的人惆怅，西方对国人的冲击，从机场就已经开始了啊。
飞机开始在跑道缓缓滑跑，乘务员再次提醒系好安全带。看着弦窗外，李朗面色还算平静。
一阵轻微晃动中，飞机终于离开了地面，加速，再加速，直向着高空，向着大洋彼岸的方向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