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衍和胡天墨认识纯属意外,总结起来就是一个见义勇为英雄救美的故事。
只不过英雄是被迫的,被救的美人实际上是个白切黑单方面碾压的那个。
姜衍是那个救人的英雄,而胡少爷则是被救的美人。
误打误撞的就有了交情,后来胡天墨帮姜衍解决了极品亲戚,代价是要姜衍叫他哥。其中各种事情加在一起四舍五入一下两人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胡天墨跟姜衍解释了为什么会带两个小孩,当然有些话是没让录下来的。
姜衍回头望了一眼乖乖巧巧坐在桌子边上等开饭的两个小不点,皱着眉头道:“那要走多久?我送你们回去?”
胡天墨无语的看他:“我就是专门带他们出来的好不好?”
“哦。那你有何进展?”姜衍目光淡淡的反问道。
胡天墨一点不尴尬:“我是没进展,但是他自己有进展嘛!我给他做过测试,应该就是这种环境的。上次出了点意外,遇见一只被抛弃的狗妈妈,生下小狗后死了,他的反应十分剧烈,是我观察这么长时间情绪波动最明显的一次。”
说到这他顿了顿,明显的露出几分疑惑,“那是很强烈的共情表现。出发点很有可能是至亲或者对他有被依赖性的人。
可是我调查过慕家。慕时洛和墨羽都是心思很正的人,两人关系也很好,不存在争吵、抛弃甚至受伤死亡行为。慕昀也是一样,很聪明,而且对他格外关心与呵护。
这一家子完全就是把他当易碎品护着,我看过他的基因指标,只是天生基因缺陷型抑郁,可是他的表现告诉我这明显是PTSD的症状。”
胡天墨的表情更困惑了,“但是我又无法感受他的痛苦。或者说他让我在某一瞬间确诊了,但是过了那一瞬间我就无法看出他的任何情况。就好像真的是在发呆或思考一般,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姜衍得眼神也凝重起来,不禁又看了一眼那个有着与年纪完全不符合的目光的小男孩。
他还从没见过胡天墨有这么棘手的时候,看来这个客人的确是过于麻烦了,甚至于胡天墨都开始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求助家里人了。
姜衍端了面给两个小家伙,慕昭看着眼前的碗一动不动。
慕昀以为他是嫌弃,想起今天跑了一天肯定消耗很多体力而他们都没吃什么,连忙道:“阿减,要吃饭,不然会饿的。饿肚子会很难受的。”
慕昭没理他,他正在看自己截下来的那份胡天墨的邮件。
里面描述了他最近的情况,慕昭一看就知道是心理医生写的,和前世他的那个医生说的一模一样,只是胡天墨不了解他的过去,所以很多东西不理解。
前世那个医生是母亲心心念念要找来给他治病的,很有名气,被他断了三个月的网之后很顺从的过来给他治病了。只是想看他治病的人不在了,病也一直没好。
心理医生说话都是奇奇怪怪的,他见过别的心理医生,都没什么好感官,但是那一个意外的不讨厌。
“喂!我要碾压这个死装13,快给我开个挂!”
“喂喂喂!阿减!死阿减你听到没有!啊啊啊我错了好阿减快给我来个挂!我要帅死这些无知的人类哈哈哈哈!”
“……”
有病的到底是谁。
很长一段时间,慕昭怀疑自己的存在的时候,他说:“什么存在不存在的,你存在就是为了给我打游戏开挂的!”
然后他连续两个星期都是连跪,鬼哭狼嚎的叫爸爸。
慕昭知道现在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进行治疗,整个就一网瘾青年,还天天带他住草棚,睡大桥,说要感悟人生。他从小在这些地方长起来的,还缺这点经历?
而且,人生有什么好感悟的?无聊至极的问题,毫无意义的行为。
但是他还是跟着去了,别的不知道,洁癖被他治好了一半。
慕昭回过神来,轻轻挑起一筷子面,平静的开始吃。慕昀见状松了一口气,也跟着大口吃起来。
慕昭没什么感觉,他习惯了,慕昀却少有这种又累又饿的感受,一碗面吃完往椅子上一瘫,感觉整个人都酸软下来了。
胡天墨还在跟姜衍叽里咕噜的边吃边说诉着苦,姜衍没耐性坐那儿陪他唠,一边进去把里间的屋子收拾出来一边抽空应他一声。
屋子里头有个小竹床,夏天搁堂心里睡午觉的,铺上辈子也能睡一个人。他打算睡这,让胡天墨和两个小家伙睡大床。
胡天墨一摆手,“那怎么行,我睡着,你和他们睡外间儿!”
姜衍面无表情:“不,我不喜欢小孩子。”
胡天墨:“……”倒是忘了这茬。
姜衍对小孩很是抵触,不是讨厌,而是不信。
对一切过于美好的东西他都这样。他一贯奉行世界黑暗的消极主义,并坚决拒绝胡天墨的引导治疗。
他俩正争着,慕昭进了屋子,两边看一眼,坐到小床上去了,慕昀自然是紧随其后。
胡天墨幽幽一叹,“行吧,咱俩一起睡吧。小床谁也想不着了。”
姜衍冷笑一声:“谁和你一起睡?你是来借宿的,而我迫于现实允许你跟我睡一张床而已。”
说着想了想大概是还嫌这话不够嘲讽,于是云淡风轻的加了两个字,“哥、哥。”
胡天墨一梗,憋出一句:“姜姜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姜衍都不空瞥他一眼,淡淡的一句:“哦。”转头又翻出一床被子来了。
胡天墨:“……”
怎么的,非要把天聊死是不?
慕昭躺在床上想胡天墨的那封信,和那个医生死后留下的日记。
医生比他大七岁,比他早死一年。
医生和母亲一样,对华夏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怀着一种神奇而浓厚,他无法理解的感情。
只是一个国家而已,素不相识的人,甚至都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
只是因为相信身体里留着同一个祖先的血,说着同样的语言,就能奋不顾身的舍弃自己的姓名去救毫不相干的人。
人类还都是猿进化的来的,语言也可以学,习惯都能改。怎么就那么相信,怎么会拥有那么强烈的归属感呢?
慕昭觉得奇怪,也很不解,但是最后他做了同样的选择。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为什么。
第一次脑子里有这么多事情要想,慕昭还有点不习惯。
他仔细理了理,发现自己的生活中除了编程代码数学题,竟然也还有其他可以回忆的东西。
他抿了抿嘴唇,想起刚才的那碗面,其实母亲也带他吃过的,里面应该还有肉,只是不知道是什么肉,只记得味道很鲜。
甚至连当时她的面容都忘记了,只有些不清晰的记忆,和有些奇怪的感觉。
取而代之的,是医生拉着他问哪个是糖那个是盐的画面。
慕昭思绪一顿,开始回想和母亲的记忆,并未缺少什么,有清晰地也有不清晰的,印象深刻和不深刻的,很正常。
但是慕昭觉得可能他忽略了什么。
那些过往,他感受不到任何情绪。这是不该的,原先……原先是会痛的。可是现在没有了,那是他自己的记忆,可他却像一个旁观者。
甚至于他觉得现在应该惊慌,然而事实上他无比平静,就像他认识到的这些事实并不重要一般。
是医生做了什么吗?
他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