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鼠呆滞的望着前方,时间过了很久,夜幕渐渐降临,这反而让飞鼠的视野更清晰了许多。红光散去,他没有血肉瞳孔的双眼却诡异的露出了惊恐的情绪,他瞳火之中倒映出让他灵魂震颤的一幕:缓缓散去的红光中显露一个半圆形的冰罩,似乎是因为抵抗红光用光了冰罩的力量,冰罩下露出了几个人影。
紫发的少年怀里抱着鲜血淋漓的绝死绝命,蓝发的女仆趴在冰蓝色椅子上坐着的男人腿上,嘴角带着笑容,眼角带着泪滴,额头的光角已经消失,旁边不远处地上躺着一只断掉的角,而另一只早已融化在风雪之中。女仆在男人腿上,幸福的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看不出是生是死。
最让飞鼠绝望的还是屹立在夜空之下,双手下垂虚握,眼睛始终盯着他的方向的女人,那个噩梦般的女人,那个杀尽了纳萨力克大坟墓所有满级npc的女人。
飞鼠眼眶里最后的红光越来越暗淡了,他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但他真的后悔了,如果有重来的机会,他绝不会再次尝试对付这样的一群人,这样的一个女人。
然而椎名并没有攻击飞鼠,她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感情色彩,空洞的双眼透过飞鼠,望向即将落山的夕阳,右手慢慢颤抖起来。随着这颤抖,平原之上的空间出现了一道又一道漆黑的缝隙,那不是空间裂缝之类的东西,在场除了那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没人知道这缝隙是什么,但是随着这缝隙的出现,整个世界所有的生灵,都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恐惧和绝望,并且在那一瞬间他们就明白了这绝望的来源——世界即将步入灭亡,这是世界毁灭的大恐怖。
除了时间已经停滞的游戏世界,这边的异世界和那边的地球都彻底乱了,世界即将毁灭。没有人疯狂,所有人都被世界的悲哀和绝望感染了,表情呆滞的瘫坐在地上,就连智慧近妖的拉娜也不例外,她再聪明,终究还是剧中人。
天空之上,克莱门汀闲庭信步,她也很茫然,杨志重伤那一刻,她是疯狂的,但是现在她却出奇的冷静,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冷静,但是冷静下来的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克莱门汀想起了自己的那场梦,巨人倒下,化作屏障守护那个世界。望了望下方的情景,克莱门汀笑了:“原来你没本事不让我接手啊。”
一缕缕金辉从克莱门汀身上绽放开来,刹那间便漫天极地。两个世界的人接触到金辉,恐惧和绝望之情一扫而空,仿佛刚才世界末日的感应只是错觉,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发生,现在这暖洋洋的喜悦才是唯一的真实。
耶斯提杰王都,拉娜透过窗户望向天空,第一次露出担忧的神情:“到底发生了什么?”
………………
金辉笼罩世界的那一瞬间,椎名出刀了,她的手中并没有刀这种物事,她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能在手上凝聚出一把无形的刀来,但是在这一刻,在飞鼠的眼中,她就是劈出了一刀,这一刀和之前杀死守护者们的攻击有着质的差距,在飞鼠看来,直接把这个世界一分为二!
“你知道吗?这个女人,我从来都赢不过她。”克莱门汀嘲讽的望着那一轮夕阳,那一轮一分为二,不是穷途末路,而是已经熄灭的夕阳。
从今天开始,这个世界,偷天换日了。
“巨人,换我了,我会做的比你好。”
椎名看着天上的新太阳,点了点头,转过身面向杨志,素来无情的脸上,露出了惊艳人间的微笑,这笑容,比之前那一刀带给艾露恩的震撼来得更加强烈,他心里第一次升起这样的感情:如果是为了守护这样的美景而死,杨志太赚了。
“这一刀,已经能威胁到所有的诞生灵了,你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身材娇小的银发少女出现在椎名身边,她的声音不知是欣慰还是感伤。
“他有救吗?”
“灵魂散了,我没办法。”天使奏摇了摇头:“蓝发的女仆我倒是能救得了。”
“不必了,对了,我死后,把我们带回我们的世界,愿意埋就埋了,不愿意就给把火烧了。”椎名摇摇头。
天使奏没有回答,她仰头望着天空中新的太阳:“之前暗宇宙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和你有关?”
“或许吧。”克莱门汀的声音在天使奏身后响起。天使奏回过身来,那个身材很好的金发女郎蹲在杨志身旁,一只手理着杨志的头发,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趴在男人身上安眠的蓝发女仆。突然,金发女郎不回头的说:“她们两个好幸福。”
“你羡慕她们能陪他死?”
“不值得羡慕吗?”
“我无法理解,他在我看来并不是一个多么优秀的男人。”天使奏摇头,这是她始终无法理解的事情,沉默了一会,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他死了,我有难受的感情诞生,奇怪的是,这种感情居然不是负面情感。”
克莱门汀微笑着抓住蕾姆的一只手:“优秀的男人太多了,以前我是一个单纯的还比较天真烂漫的女孩的时候,我的哥哥在我看来就很优秀,漆黑圣典的队长更优秀,他们强大,冷静,自信,帅气。可我不喜欢他们,后来我成了变态杀人魔,见到并且杀死了许多优秀的男人,他们坚强,勇敢,温柔,有的甚至死的时候还在心疼我的遭遇,可我不喜欢他们。”
“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天使奏是好奇的,好奇心这种优秀美好的品质,她从来都不缺乏。
“很难不喜欢他,因为我对他太好奇了,太向往了,他心里的世界太美好了,他让我看见了没见过的风景,仅此而已。”克莱门汀看了看椎名:“不能葬在这里吗?”
“他不会愿意的。”椎名的眼睛已经越来越黯淡了,但是显然她的思索能力并没有停滞。
“你呢?非要跟他去吗?”
“我不陪着他,他会害怕的。”
“我也想像你们这样任性,唉,我的命真苦。”克莱门汀站了起来,走到天使奏身旁:“刚才死掉的那家伙,进化的终极形态就是你这个样子吗?”
“他可没有进化的可能,他是个半成品,杨志没来这里的话,他等到故事结局才会诞生意识。”
“原来我们的故事还没结束吗?”克莱门汀笑着自嘲了一声。
“对,还没结束。”
克莱门汀和天使奏同时悚然而惊,因为这句话是突然在她们脑海里响起来的。
“谁?!”天使奏毛都炸了,好不容易净化掉因为这句话而产生的恐惧和惊讶的负面情绪。她实在无法想象,是谁有这样的能力。要知道天使奏作为一个世界的诞生灵,在暗宇宙几乎已经是最高层次的生命了,除了整个暗宇宙的意志,不可能有谁能在她甚至无法发现的情况下接近她。克莱门汀要好很多,比起几乎已经无所畏惧的天使奏,刚刚得到特殊力量不久的她更能够接受这世上还有更高层次生命的情况。
“我是谁你们会知道的,这不重要,你们快阻止枝里自杀,我没办法联系她,杨志还没死透呢。”那是一道女声,听起来充满焦急。
“这个声音……”天使奏突然灵光一闪,她对这个声音有些印象。但事不宜迟,再不拦着椎名就没了。
有人快了天使奏一步,克莱门汀想都没想,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神采:“杨志有救?”
仿佛整个世界都震了一下,那不是克莱门汀造成的动静,而是眼睛里的光彩即将完全熄灭的椎名!
椎名死死地盯着开口的克莱门汀,克莱门汀却顾不上她,又重复了一遍:“杨志有救?”
“有救,他没那么容易死,但是很难。”那边的声音似乎知道了椎名的性命已经无忧,松了一口气道。
“方法。”克莱门汀没有问多难,只要知道了办法,她们这些连命都不在乎的人怎么会怕难?
“我要和枝里,还有蕾姆对话,她们和杨志有灵魂联系,生命层次又不够高,我没办法联系她们,你们两个帮我传话。”那边的声音变得波澜不惊起来。
克莱门汀皱了皱眉头,看向蕾姆,正思索该怎么办时,天使奏开口了:“我救人,你先和枝里聊。”
天使奏说完看了看克莱门汀,克莱门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椎名道:“有个人说她有办法救杨志,但是需要和你联系。”
椎名没有说话,沉默代表了她的一切语言。克莱门汀点了点头:“蕾姆还得等一会,和枝里的话你可以说了,我会一字不漏的复述。”
“枝里,我是穆尔特,杨志还有救。”
穆尔特这个名字让椎名神色柔和了一些,她点点头:“方法?”
“杨志的灵魂曾经和伊莉丝的灵魂发生过一些奇妙的联系,我借此得到了他一部分的灵魂本源。你可能不知道这个东西,但是我联系上的这两位肯定知道,杨志在那边的灵魂本源已经消散干净了,但是只要把我这里的灵魂本源带去依凭灵魂能产生肉体的世界,就能够让他复活,他的灵魂来自特殊的地方,只要肉体复活了,那些消散的灵魂会自行回到身体里。”穆尔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显然这并不是一次赌博,她真的有复活杨志的把握。
“怎么做?”听完了克莱门汀的复述,椎名依然只问了三个字,她的表情依然冰冷,看不出她任何的情绪。
“我没办法离开这个世界,所以你们得把蕾姆送来这边的世界,她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的法则可以束缚她,同样也不会特地去限制她,只有她能带着杨志的灵魂本源穿梭世界。”穆尔特说出的的第一个条件就难如登天,很简单,杨志死了,蕾姆和椎名也就不能出现在暗宇宙之中,天使奏只能带他们回ab世界,却没办法送他们去其他任何一个幻想世界。至于杨志的肉体,那只是一具空壳罢了,起不到任何的保护作用。
克莱门汀并不清楚这些,所以她复述时表情也和椎名一样没有变化,反倒是正在治疗蕾姆的天使奏身体颤抖了一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符合复活杨志条件的世界,枝里所诞生的世界就可以了,但是还有最难的一点,就是这残缺的灵魂本源作为凭依只能产生残缺的肉体,那是没有意义的,你们需要借助这位银发诞生灵的力量一点点补全他的肉身,记住,一点点差错也不能有,一个人自己也不可能记得每一个痣的位置,更何况每一个细胞,最重要的是,必须是那边肉身彻底死亡那一刻的信息。”
“如果有完整详细的体重,身高和外表信息的话,每一个细胞的位置和运行我能够推算出来,这不难。”天使奏及时开口了:“可我做不到靠这具尸体逆向计算出他死的时候的信息。”
“我知道。”椎名淡淡的开口道。
“这不可能,以你的大脑,不可能捕捉和记住那一瞬间他全部的身体数据。”天使奏立刻反驳,椎名的身体信息她了如指掌,单纯的大脑,椎名最多算是一个聪明一点的人类的程度,而人体的精确数据,是任何一个人类都不可能单靠眼睛和大脑测算出来的。举个例子,谁能看出来别人某一个瞬间皮肤某处动了几纳米?如果能做到,那就不是人类了,而是神的领域。
“我说我知道,你知道我不撒谎的,另外告诉你一件事。”椎名不再惜字如金,面对天使奏,一反常态的侃侃而谈:“他常说自己没用,说自己笨,但是不管你信不信,他对这暗宇宙和幻想世界,以及诞生灵的探索进度,恐怕远远超过了你的预估。他不是没用的废宅,恰恰相反,他才是最优秀的那个男人,来到暗宇宙的人是他这件事,绝不是个意外!”
天使奏露出苦笑,她知道这是对她刚刚对杨志评价的反击,但同时,她的心底也产生了某种特别的期待,期待着这个男人真的超出了自己的预计,期待着自己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