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玩笑话，没想到江霄天却结结实实愣住。他低头看了一眼苏沫微凸的小腹，似乎刚才的热情一下子被浇熄。
他勉强笑了笑：“是啊。我太心急了。”
他放开她径直去换衣服洗澡。
苏沫坐在床边看着一床可爱的婴儿衣服，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江霄天今天说的话有些奇怪。
可能是她多心了吧。也许江霄天工作太累了，忙晕了。她在心中自我安慰。
江霄天洗澡完走出来。他看见她还没睡，踌躇了下抱起枕头和被子，对苏沫说：“我去书房睡吧。”
苏沫看见他要走，迟疑了下：“今天就在这里睡吧。这几天妈妈都在奇怪问说书房明明打扫过怎么还乱了呢。还让我劝你别太累了。”
江霄天冲她安慰一笑：“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在你生下孩子之前我们都分房而睡。这也是为了孩子好。”
苏沫听了脸顿时红了，连忙说：“好吧。那你晚上小心着凉。”
江霄天看见她羞红的脸，下意识要打趣几句，但是目光落在她微隆的小腹，微微一黯，佯装轻松：“你放心吧。我身体好得很。再说我也要处理公司的事。沫沫，晚安！”
他走来，在她额上落下平和一吻。
苏沫目送他离开，眉间却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她不知不觉轻抚小腹，低声喃喃道：“宝宝，对不起啊。我也不是不喜欢你的爸爸。但是总是要有个过程。你放心等你出生后，我们一家三口都睡一张床上。到时候你要乖乖的哦！”
她说着说着，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然后靠在床边，照例每天的“胎教”。不过她所谓的胎教很简单，就是对着自己的肚子叽叽咕咕说着自己的心事，难过的、高兴的，都细细地说给肚子里的孩子听。
她觉得那个小生命能听得懂。安静的蜷缩在她的子宫里，静静当着她最小的听众。有时候她说得难过落泪都没有人笑话，有时候开心兴奋，似乎也能感觉到身体那小小的生命也在欢喜鼓舞。
不知是不是这样，她怀孕至今三四个月了，一点难受的反应都没有。当然这是题外话。
苏沫跟腹中的小宝贝说完，正准备刷牙睡觉。忽然床头的电.话响了。她接起，因为刚才和小宝贝说完，心情很好，所以嘴角带着笑意，柔柔问：“你好！找谁？”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
苏沫以为线路不好。她笑着又问：“你好？请问你听得见吗？”
“……”依旧是静默。
电.话中传来丝丝的风声，又像是人的呼吸声。
苏沫脸上的笑意慢慢寥落：“是谁？”声音中带了一丝的颤抖。
她也不知为什么，忽然脑中掠过那一道清瘦儒雅的身影。眼中慢慢泛酸，有水雾弥漫。
她茫然地看着大大落地窗外的漆黑夜色，孤单的身影映在窗玻璃上，远远地投射在远处的山上。
“楚生……”她终于呼唤出那个名字。
心重重一痛，像是自己的灵魂要和自己的身体分离。她捂住小腹，泪终于滚落。
“楚生，以后别打电.话过来。我……不想再见你！我不想见一个懦夫！”她咬牙说完，“啪嗒”一声挂掉电.话。
她说完猛地打开落地窗，冲着茫茫的夜色，大声地说：“你滚！永远地滚出我的生活！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
喊完，她脱力一样靠着窗边缓缓滑坐在地上。泪已成河，溢满了整个脸庞。
“砰”的一声，房门打开，江霄天急忙冲了进来。当他看见苏沫坐在地上哭的时候，急忙一把将她抱起。
“沫沫，怎么了？怎么了？刚才喊得这么大声，到底是怎么了？”他赶紧擦干她的眼泪。
苏沫抬起泪流满面的苍白小脸。她一把抓住江霄天，眼中带着强烈的不安：“霄天，你不会离开我和宝宝的对不对？”
“我怎么会离开你们？”江霄天松了一大口气：“别胡思乱想了。我不和你睡是怕伤了你和宝宝的。傻瓜！”
他眼底带着真心实意的心疼。苏沫终于放了心，埋首在他的怀中喃喃自语：“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不要离开我，不要抛弃我……”
江霄天抱着她，看着那洞开的落地窗，眼底缓缓覆上了一片阴霾。
他刚才分明听见她的哭喊声，久久在夜空中回荡。
“你滚！永远地滚出我的生活！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
“永远都不会！”
她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可是，不原谅，就是永远放在心里，长成一根永远都拔不掉的刺，成了一块永远不能碰触的疼痛……
第二天苏沫起床觉得有些心慌气短。昨夜她似乎哭了又醒，辗转反侧到了深夜才彻底沉入睡梦中。
她醒来时伸手一摸，身边空空如也。另一边的被子不见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江霄天在照顾她之后又到了书房睡。她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生疏和隔阂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自己造成的，但是也有一部分原因却是说不清也道不明。
似乎他也在抗拒着什么。可是是什么呢？苏沫想不明白。
正在这时，周薇带着女佣敲开她的房门。
“沫沫啊，听霄天说你昨天有点不舒服，要睡晚点。你现在怎么样了？吃点早餐我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周薇很紧张地问。
苏沫连忙撑起笑容：“妈妈，你放心，我没事。”
周薇让女佣把早餐放在她的床上，继续唠叨：“别硬撑着没事。要记住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身体不舒服就得看医生，马虎大意不得。”
“哦，谢谢妈妈。”苏沫柔顺地应下来。
她知道事情只要牵扯到了她肚子里的宝宝，周薇的态度就十分地固执，说什么就是什么。为了不和这么有主见的婆婆起不必要的冲突，她还是顺从比较好。
周薇一听满意点了点头：“嗯，那就快吃。吃了我带你去检查。霄天忙公司的事，你安心养胎，以后孙子生出来，我来帮你们带。呵呵……”
她自顾自开始畅想以后抱金孙的美好情形。苏沫一口口吃着精心为她准备的营养餐，不知为什么味同嚼蜡。
烜和私人医院是A市有名的私人妇产科医院，也是有名的贵族医院。在里面住上一个礼拜，普通的，没有五位数出不来。高级的医师加上受过专业训练陪护的护士们全程跟随的那种VIP级的，要六位数。
不过这些钱对A市有钱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这里依旧是人满为患，床位紧张。试想，在现在生育高峰的年代，除非你想要去公立大型医院排个N小时的队才能挂上号，外加还得托各种关系加塞才能约到有名的主治大夫。
在这种私人医院，医生一对一，护士全程陪护，只不过钱上面收得狠一点。只要有点钱的，都愿意多花点但是不受罪也不受累地生下下一代。
周薇也不例外。她早就花了重金包下煊和医院的一间VIP产房。所以她带着苏沫到了医院，就直接上了VIP室，那边早就有了医生和护士们带着笑容恭候着她们的大驾。
一番检查。医生笑容满面：“孩子发育得挺好的。胎心正常，量了下尺寸，也正常，等等照个B超就行了。”
医生的一番话让苏沫和周薇放了心。
周薇拉着医生出了病房外嘀嘀咕咕在说着什么。苏沫看了一眼，只见医生脸色为难，然后摇头。周薇不死心，似乎又说了几句。
医生又摇头，然后拿着病历走了。苏沫看得奇怪，悄悄问一旁的护士：“我妈问医生什么？难道是我身体有什么毛病吗？”
护士抿嘴一笑：“江太太你不知道吗？这是人之常情啊。就是想知道江太太肚子里的宝宝是男的还是女娃。可是我们医院是不可以透露孩子性别的。”
苏沫恍然大悟，旋即失笑，原来如此。
可想而知，周薇这位“未来准奶奶”想要抱孙子的愿望有多迫切。护士笑笑递过温水，轻声提醒她多喝水然后去做B超。
半个小时后，苏沫穿着宽松的病号服，由护士带着向B超室走去。当她拐过一道走廊时，忽然听见一道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医生，我求求你！你再帮我看看，这有没有治愈的希望。我求你了，你好好再看看……”那女声带着哀求，格外楚楚可怜。
苏沫愣了愣，不由顿住脚步。她看向那间诊疗室上的牌子，不知不觉走了过去，侧耳倾听。
“唉，小姐，我说过很多遍了。你这种情况是无法怀孕的！你接受过骨髓移植，而且还做过化疗。你的卵巢经过辐射破坏，根本没有办法生孩子了。你要么就去别的医院看看，要么就准备接受现实吧。”医生无奈的声音传了出来。
“呜呜……医生，我知道。但是我不能生孩子，我将来怎么办？没有人肯要我了。你要知道，我的前一任丈夫就是因为我不能生，所以和我离婚了。还有我的婆婆，也是嫌弃我……呜呜……”那个声音哭得分外凄凉。
医生劝慰：“唉，苏小姐，你能捡回一条命就很好了。生孩子的事就看缘分，也许哪天你又能生了呢。这也是不一定的事。”
那个声音只是低低抽泣。过了一会，那个哭泣的女人从诊疗室冲了出来。
苏沫站在门边差点被撞。她稳了稳神，对着那人唤了一声：“晴晴！”
那个还在抹眼泪的身影猛地定住脚步，吃惊回头：“姐姐……”
苏沫走上前，打量了眼前的苏晴，犹豫了一会问：“你……你来看病？”
苏晴难堪地将手中的病历表往身后藏。苏沫看着她为难的脸色，叹了一口气：“晴晴，你别瞒我了。我都听见了，你想要治你的……病，是吗？”
苏晴眼里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她咬住下唇点了点头，旋即又难过得哽咽：“我跑了很多家医院，都说我的这个……没办法。”
苏沫听了也是黯然。不管苏晴从前做过多少不对的事，但是她是她同母异父的妹妹，在血缘上，她是她的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