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舍·撤退
箭矢飕飕响,灵石水居中策应,连弩箭由东南西北四面射出。在他数十步开外,钻出来的目标物无不应弦而中,箭箭都插进蛟麟鳄的眼睛,简直箭不虚发。受创的猛兽在泥潭里不住痛苦挣扎,怒啸声不绝:“吼!”其状真是惨不忍睹。但这些毕竟都是凶恶之物,即便受伤,不但不退,反而追逼更紧,数只蛟麟鳄包围了灵石山他们三人。
闹出这么大动静,泥潭里其他同类也都按捺不住,随即一只接着一只爬将出来,这下足足有数十只之多,密密麻麻朝他们三人匍匐过去。灵石山喝道:“跟着我,快来这边突围!”他挥舞着大斧杀开血路。
其余二人施展全力,手持兵械出击,招招致敌,记记都命中了那些爬近前来的蛟麟鳄。三人且战且退,亟亟向沼泽地外围撤去。他们都清楚,一旦战况僵持,便会有更多蛟麟鳄猛扑上来;那样的话,那处境可就真的堪忧了。
这时,这三人的手心都在疯狂冒汗。据他们后来回忆,这是自狩猎以来,第一次面对这种以寡敌众的处境。哪怕他们都是狩猎老手,难免也会心悸。不远处,灵路早看到父亲灵石水这边的情形,他从未见过这等场面,心中惶惶:“不好,我阿爹他们有危险!”为了父亲,他突然胆壮,当即招呼其余长辈:“阿伯阿叔,我们赶紧过去帮忙呀!”
也不等余人答应,灵路冲出去高呼:“阿爹,我们来救你了!”身后灵石头、灵石重等人也冲将过去。只见灵路一手拈箭,一口气施展出十连弩箭。原本他并不熟练,但这会儿为救父亲,情急之下,出手如行云流水一般,数十步便射翻了两只蛟麟鳄,就在快接近父亲时。
灵石水喝道:“兔崽子,小心右边!”这话才出口,出手就是一箭过去。这一箭疾如旋风,自带音爆,当即射杀了儿子灵路脚边上那只猩毒蛛。这种毒物一般能长到碗口大小,剧毒无比。成年人如若被咬,会登时猝死!【猩毒蛛,状如红色蜘蛛,能吐毒丝。口含致命剧毒,多见于药师解毒方】
灵路猛然骤醒:“臭蜘蛛!”旋即又狠狠的在那尸首上补上一箭。刚才因为太过担心父亲,居然忽视了这么个毒物的存在。回头一想,真是心有余悸。灵石木一身泥浆与血水,沙哑道:“石山哥,现在怎么办?”他刚刚杀了五六只蛟麟鳄,现在有些疲惫了。好在全身逃回沼泽地边缘,危机算是暂时解除了。
灵石山当场果决道:“先撤出去!”灵路不甘道:“可是……”虽然身处逆境,但他心中却还是对九臂天猿守护之物十分炽热。灵石水对儿子真的是气不打一处出了,勃然怒道:“兔崽子,你给我闭嘴!”若不是听信了这小子,他们三人怎么可能会失陷在猛兽包围圈里,险些填了蛟麟鳄的肚腹。
沉默寡言的灵石重说出这一句:“不好!我们没的退路了!”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不远处沼泽地的边缘地带,赫然凭空出现数十只山林猛兽,恰恰阻挡了众村民的去路。灵石木愕然道:“这是什么情况?这……”灵石水道:“这些鸟兽怎么都跑这儿来了?难不成是兽潮?”
灵石头喃喃道:“这下危险了……”灵石山果断施令道:“我与石松去前面开路。石南和石林你们护着小路。石水哥、石重、还有石青,你们三个殿后。石木、石头、石风,还有石天,你们四个来我的左右策应我们冲出去!”众人尽都奉命道:“是!”
当下,那灵石山当先跃出,双手抡开大斧头,用尽全力。两斧劈杀两匹血残狼之后,右斧头斜削,一只赤疯熊当即脑袋被斫掉了只剩下半个。直待左斧头趋势稍缓,他毕竟是一个右撇子。这时双斧齐落,一头急冲过来的独角牛,硬生生被他砍碎了脑颅!【残狼,血妖狼嫡裔。体大如鬣犬,白首玄身,赤断尾。善啼鸣】【赤疯熊,状似猿猴,人立直行。身赤色,临敌不死不休。原始凶兽之一】【独角牛,金角兕身。族群居。怒时可敌狮虎。为山林野兽,食之有胆】
瞬息间,其余数十只猛兽一闻到血腥,便彻底激发凶残与暴戾,纷纷不畏死的前赴后继,张开巨口,冲上来便要咬人。灵石山喝道:“死!”只见他高高举起两把斧头,剁肉一样,一斧头下去。饶是那五六百斤的盾山兽外皮再厚,都会皮开肉绽,不死即残。灵石山身为族长,实力自然很强,一口气连杀了七八只猛兽,硬是让他蹚出一条血路来。【盾山兽,龟状披白鳞甲,外厚如石。性凶猛,猎食小兽】
身后这些狩猎高手也展开殊死奋战。那灵石木大叫:“畜生,上前就死!”灵石头暴喝道:“杀!”这二人居族长的两翼截杀扑上来的五六只九头长虺,他们要保护身后的射手和孩子。灵石木力气大,一杆长矛能够挑翻四五百斤重的水灵兽,每一枪都能刺中水灵兽的头部要害,刺得这些凶兽满地乱滚,搅得沼泽地泥浆乱飞!【九头长虺,其名九头虫,龙蛇异种。喜幽暗,有剧毒,不可食也】【水灵兽,似鲵而肥,鳍如剑。金鳞,四黑爪。乃水生妖物】
灵石头连喝:“畜生,受死!”他才三十岁年纪,手使一把百十来斤的大砍刀,面向九头长虺,一出手便砍断了两三条。最后连刀口都卷了,他还要上前一步,按倒一条九头长虺,一刀插入其口,直透后脑,拔出来时,整个人下半身尽湿,全是鲜血跟泥浆。然而,这长虫兀自不至死,长长身躯缠将过来,最后被旁边的灵石重连砍了三五刀,彻底断成数截,鲜血淋漓,死状惨不忍睹。
灵路面对这些输死搏杀的长辈,心中忐忑,讷讷道:“阿爹,我们陷在包围圈里了……”灵石水箭无虚发,随口道:“兔崽子,顾好你自己!”这当口,他这个父亲实在没空跟儿子絮叨。甚至那灵石南、灵石林都没办法顾及灵路,他们也在跟冲破左右翼的猛兽群浴血奋战。
灵路站在大人包围圈中被兽血溅了一身,终于耐不住性子,大叫起来:“阿爹,我来帮你!”从箭壶里取箭,开始一面撤退,一面袭击冲上来的猛兽。他们父子二人联手,双弓齐发,一箭接着一箭射出去,帮助族人狙杀猛兽。那灵石水箭法超绝,每一箭指哪射哪。只要眼看有族人应付麻烦,他便出手射瞎猎物的双眼。
反观灵路,他的箭法稍逊一筹,虽然并未失手,可他有三箭射在盾山兽身上,并未造成致命一击,也算是浪费了箭支。在这种境地,箭支数量对他们而言,真的至关重要。因为铁箭终究有告罄之时,一旦射手没了箭支,辅助就变得异常薄弱。那样灵石水便得拔剑,出手帮忙砍杀猛兽。灵石水叫道:“兔崽子,赶紧滚回去!”
灵路下半身全是污水,不管不顾道:“阿爹,我也来帮忙!”说着唰的拔出腰刀,想助父亲一臂之力。这时候,灵石水的脾气很差,骂道:“滚开,听到没有!”他生怕这熊孩子不听话,反倒给自己添乱。即便这样把儿子护在中间,他仍然十分担心。毕竟是他亲生的孩子,他最清楚,这小崽子打小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主!
灵路不由失声道:“阿爹!阿叔!你们小心啊!”他亲眼目睹父亲在后,与灵石重、灵石青他们三人并肩作战,一刀一剑劈砍,各种猛兽的血水淋将下来满头满脑,身上更是被猛兽咬伤、击伤、刮伤、撞伤,他却躲在后面。这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他身为成人,他必须得出手,去帮助眼前的族人应付那些伤人的猛兽。
灵路嗷嗷直叫:“阿爹,我来帮你们!我要杀了这些畜生!”不等父亲同意,他便持刀冲上前,看准了离他最近的夜妖豹。他一刀挥砍过去,那猛兽遽然一跃而起,想要一举扑杀他。【夜妖豹,其状如豹。玄身碧眼,体大似彪。因好斗闻名,又善匿袭。莽荒古兽,凶威赫赫】
灵路翻滚出去,怒喝一声:“啊!”他回手又是一刀。然而这次,夜妖豹躲闪开来,便用兽目瞪着他,龇牙低吼:“嗷呜!”动作更加敏捷,频频避开锋芒,不与刀锋硬碰。瞧这架势,夜妖豹是想伺机一口咬杀了这个少年。
灵路发狠挑衅道:“再来!”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尽管失手好多次,甚至都衣衫被撕裂出血痕,只见他是更加卯足一口劲,双手舞动着大刀,追着夜妖豹砍。
灵石水忙于应付,他几番吆喝:“兔崽子,你敢不听话!”可人儿子浑当没听到。此时灵石水、灵石南等人均已被几只猛兽拖住,实在没办法腾出手来,不然以他为父的脾气,准会给儿子两个嘴巴。谁叫这个兔崽子不知天高地厚,只身出来惹事。
这时,灵石风刀刃舔血,却哈哈大笑道:“石水哥,你有劲呼喊,倒不如多杀几头怪兽呢!”前头的血人灵石松也在搭腔道:“对啊,小路也知道来帮你!”灵石水一时手忙脚乱,嘴上没好气道:“你们懂个屁!兔崽子真是个混账!冒冒失失的,还得我分心去照看他!”“……”
位在左右翼策应族长的灵石木、灵石头、灵石风、灵石天,这四人也是族里的狩猎高手,他们一个用铁锤,一个使大刀,一个手持长刃,一个用枪,齐心协力,一同对付沼泽地里的蛟麟鳄。好在有灵石山和灵石松二人在前边强势攻杀,导致数十只蛟麟鳄死伤过一半,横尸遍地。其余同类似乎变得胆小,不敢强出头,有些甚至干脆直接潜回泥沼里,浑当这儿没发生过什么激战。
灵石山在前呼叫:“这里安全了,你们都赶紧撤过来!”十一个族人经过这一通生死搏杀,好不容易退到沼泽地的边缘。届时,不仅众人兵刃上血迹斑斑,甚至他们整个人都混合着血泥,几乎不成人样,仿佛一只只泥沼里钻出来的妖兽。
灵石山在仓促间发号施令:“受伤的赶紧包扎一下,我们准备撤走!”出于事态紧急。因为谁都料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变故,就好比刚才,谁都料不到沼泽地边缘会出现这么多山林猛兽,要不是他们对付凶兽的经验丰富,不然早都成了鸟兽嘴边食物。好在这次平安度过,但是他们消耗很大。此次所有人都受了伤,多数伤在手脚。侥幸受的都是些轻伤,与性命无关大碍。只需涂上他们携带的药末子,便可止血消炎,很快就能够痊愈。
如今在安全地带,灵石水便新账老账一起算,当即揪起了儿子的左耳,龇牙喝道:“兔崽子,你刚才是不要命了么!险些害苦了我们大家!你现在说,你下次还敢不敢了?”灵路哀嚎:“阿爹,疼……你的手轻一点!”几乎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听出风声,父亲这次估计是真生气了。其实刚刚灵石水确实怕他出事。就刚才那种情形,一旦灵路出事,连灵石水都没有机会补救。偏偏这个儿子还不听话,愣是要出头,真可谓不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