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已经没有了人，倪小安默默地打扫着卫生，和她一起值日的男生又有事先走了，留下她独自负责。
她仔细地打扫完教室，将桌椅摆正，把东西收拾就绪后走出了教室。
今天她总觉得有些不自在，班里的一些同学看她的眼神里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敏感，但她的确觉得自己今天受到的关注属实过高了一些。
大概是自己想太多了吧，她摇了摇头。
今天又能见哥哥了呢。
她想到这里，心情又雀跃起来，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先去买个蛋糕吧。
倪小安和门岗大叔道了别，走进了校门附近的蛋糕店。
“您好，我要一份黑森林蛋糕带走，谢谢。”
“好的，请您稍等片刻。”
“麻烦您了。”
倪小安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门口又响起了欢迎光临的铃声，进来的是个颇瘦的男人，奇怪的是这个闷热的天气他竟然戴着帽子和口罩。
男人似乎有些感冒，声音沙哑，说话时还不住地咳嗽。
他在倪小安附近的位置坐了下来，翻阅着桌上的杂志，低声地咳嗽着。
片刻后他起身去卫生间，路过她的座位时手似乎无意地在桌子上拂过。
“您好，您的黑森林蛋糕打包好了。”服务员微笑着提来盒子放下。
“谢谢，我有...会员卡。”她忙从包里找出哥哥上次给的会员卡递给他。
“好的，请您稍等。”
倪小安拎着盒子走出蛋糕店，雀跃地向熟悉的方向走去。
韩旭注视着她的背影，又看向蛋糕店的方向。
刚才那个男的...
他是给了倪小安什么东西吗？还是...
“她去的...好像是老家的方向？”黑背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
“应该是。”韩旭点头，“她每周都会回去住一天，如果她要见那个哥哥的话...今天应该是个合适的时间。”
“这样吧，黑背你继续跟着她，我先留在这。”
“老大你怀疑刚才那个男的？”
“嗯，太可疑了，说不定...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明白。”黑背点头，在车上换了件普通T恤，下车顺着倪小安离开的方向走去。
片刻后男人从蛋糕店里走了出来，打了辆车，韩旭等了片刻后远远地跟在后面。
出租车开向了城东的方向，一刻钟后停在了商场的门口。
巨大的音乐震耳欲聋，大批的人群此时集中在这里，天空中飘着气球和横幅。
糟糕。韩旭心中一沉，就边停靠下了车，追了上去。想来今天商场是在做什么大型活动，才会集中起了这么多的人，如果让对方混进人群里，再想找到就困难了。
他沿着对方刚才进去的方向往里挤，但此时商场里实在太过纷乱，他四处搜寻着那个身影，却始终见不到。
一件熟悉的T恤在他余光中闪过。
是他！韩旭连忙在人群中朝他挤了过去。
忽然他感觉被人狠狠地撞了个踉跄，险些跌倒，再抬头时对方已经不见了踪影。
该死！
他懊恼地低声咒骂，却忽然楞了一下。
他手伸进口袋，本没有放任何东西的地方却摸出了一个纸团。
他把揉皱的纸团展开，是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
橘色的天空下容貌相近的男女站在屋前，男生搂着女孩的肩膀，眉眼间尽是温柔和笑。
她和她的哥哥。
他翻过照片，背面写着一串小小的数字，是一个号码。
这次…
又是谁？
————
褚华市警察厅。
“准备就绪了吗？”韩旭回头问道。
“OK了韩老大，设备都已经调好了。”同事点头。
“那我拨号了。”他点头，按着写在纸上的数字拨通了电话。
“嘟，嘟，嘟…”已经很少见的待机音在办公室里回响。
电话接通了。
“喂。”电话对面传来低沉的嗓音。
“是你吗？”韩旭道。
对方笑了笑，“是我，韩警官。”
韩旭给同事打了个手势，同事点头，立刻开始了动作。
“你是谁？知道些什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问题太多了韩警官，建议一个一个问。”对方悠然道。
“你是谁？”
“知道真相的人。”
“什么真相？”
“案件的真相。”
“你认识他？”
“自然，我很熟悉他。”
“我怎么信你说的？”
“你别无选择，韩警官，在这个案子里你们是没法找到突破口的，唯有相信我告诉你们的，你们才有机会。”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凶手？”韩旭冷笑，他刻意放慢了语速，“如果谁都打电话来告诉我们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那还要警察干什么？”
“这样吧韩警官，我告诉你个可以证明我所说事情的方法。第一，医院的就诊记录，第二，她的老家，第三，她的监护人。”
“你是在和我玩猜谜语吗？”
“不，韩警官，我很认真的。”他笑道，“明天，明天只要你按我所说的顺序去查，你就明白了。”
“你…”
“拜拜咯韩警官，祝你好运。”
他挂断了电话，韩旭回头问道:“怎么样，查到信号源头在哪了吗？”
技术人员飞快地操作着，面色难看地点了点头，“查到了。”
“哪儿？”
“就在我们楼下。”
“什么？”韩旭面色一变。
“韩旭警官在吗？”有人敲门。
韩旭打开门，是值班的同事，“我是，怎么了？”
“有你的快递。”他递过一个盒子，“快递员说寄的人要求一定要送到你手里。”
韩旭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刚才那个送快递人的样子你还记得吗？”
“不，不知道啊…他戴着快递公司的头盔，怎么了吗？”
“没事…不好意思有点激动，没弄疼你吧。”
“啊…小事情，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麻烦你了。”
韩旭待他走后关上门，把快递盒上的单子撕了下来，“帮我试试能不能查出来吧，不过可能性应该不大。”
他撕开包裹，里面只有一个小小的盒子，他打开了盒子，是一柄颇为老旧的钥匙，旁边放着一张纸条。
他知道那纸条上的地址，那是倪小安家老房子的门牌号，她有时会自己去住。
他拿起钥匙，摩挲着上面斑驳的铁锈。
秘密…就在那里吗？
————
直至半夜，倪小安的老房都没再有人出入过，灯也早已熄了，老式的小区陷在一片寂静之中。
韩旭在车上开了罐啤酒，闷声喝着，觉得有些头痛。
自他进入这行以来，他从未遇到过这般诡异的案件，得到的信息只能作为推论无法证实，死者的死亡方式现今都是局里闭口不谈的忌讳，活体开花这种仅存在于黑暗故事里的情节着实令人不寒而栗，更为可笑的是，当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时候，却有一个人钻出来告诉他们自己知晓真相，还给下了解谜游戏一般的提示。
实在是太可笑了，自己这个警察当的。他暗暗自嘲。
虽说无论是从他们现有的信息或是对方的提示来看，这个诡秘的凶手都是倪小安的哥哥。
但这个哥哥又是从何出现的呢？
他扶额沉思，他们清楚地调查过倪小安的身份背景和日常生活，她早年父母失踪，成了孤儿，由叔婶收养长大，二老没有其他儿女，待她视若己出。长大后她回到了原来的家里，偶尔会回去住几天，但大多时候依旧陪伴在两位老人身边。
受儿时的遭遇影响，她性格敏感而软弱，有一些自闭倾向，从小到大一直都没什么朋友，一直到高中才开始有些许改变。
是高中时候出现的么？
他喝了口啤酒，照片被同事检查过，并不是后期合成的，也就是说这人应该的确和倪小安有着血缘关系，但是他又从何而来？倪小安分明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又怎么会凭空出现一个哥哥？
难道说这只是称谓，并无关年龄么？
他又究竟存在于何呢？
他摇了摇头，着实太混乱了些。另外，那个男人…让他去医院查就诊记录？
谁的就诊记录？倪小安的吗？这又是在暗示什么东西吗？
韩旭捏扁了啤酒罐，给医院的朋友发去了消息，等他明天一早醒来便能看到。
不，应该是今天才对。
他看着表上指向1的指针，今天，如果那个人说的都是真话的话，今天就能解开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了。
会么。
他望着零星的灯火，低声叹息。
——
卖早餐的拉车停在路边叫卖的时候，倪小安刚从家里出来，这边离学校并不近，步行得用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所以她也起的格外早。
目送她买完早餐离去后韩旭没再停顿，驾车离开了这里，他们在此前就监视过这里，并没有藏着人居住的可能性——即使是足不出户，也没有事物支持他生活。更何况他们利用设备观察过屋内，倪小安不在的期间，屋内根本不存在第二个人的活动。
朋友已经回复了消息，医院那边非常配合他的调查，已经开始着手调出档案记录——现在的医疗系统已经十分完善，无论大小医院就诊的记录和信息均共享记录，也是为了方便人民生活。
他在中途买了两份早餐，一刻钟后停在了市中心医院的门口。
他按朋友的信息到了四楼的办公室，门虚掩着，他推门而入，朋友已经在此等候了。
“老韩。”对方打了声招呼，“这个倪小安所有有保存的就诊记录我都给你调出来打印好了，我是按年份排的，你就在这慢慢看吧，看完记得销毁，粉碎机在那。”
“谢了，给，你的早餐。”
“啊，谢谢。我先带回去，晚点再吃。”
“有病人？”
“有台手术。”
“真辛苦啊。”
“你不也是，走了。”
“嗯。”
待他走后韩旭锁好门，拿起了桌上的一叠资料。
最早的记录是2017年，倪小安呼吸道感染高烧不退，10年之前，还只是个孩子的时候，自此后基本不超过半年她就会生一场不小的病，直至三四年前有所好转。
他慢慢地看过一条条就诊记录，生怕遗漏掉重要的信息。
但他依旧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每一条记录都是常见的病症，只是代表着女孩儿的不幸。
2025年，呼吸道感染及并发症。资料只剩下薄薄的两页，他马上就要追溯完女孩所经历的所有病痛，却仍然毫无所获。
他又翻了一页，黑色的字体第一次扎痛了他的眼睛。
2026年，精神科诊断记录。
他的呼吸戛然而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