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磊决定带领篮球协会的三十来号人一同前往本市最受大学生欢迎的“筵庭”饭店去庆祝。
筵庭二字一出,人群中的欢呼声堪比中五百万彩票,纷纷大赞郑会长慷慨大方,定会按时赴约前往,为英雄们举杯庆贺。
就连拉拉队的女生也情不自禁地跟着起哄。
温晴见状,颇是惊奇,只觉夏季杯这个冠军的重量着实可贵,竟令平日里对吃喝玩乐不甚上心,看起来也不算团结的篮球协会一改常态,皆表示乐意盛装出席,还相约不见不散?
她想,要么是气氛太好,拒绝有罪,要么便是吃的地方太有吸引力,使得大家无法抗拒。
正在她跃跃欲试想要发言的时候,沈冰柠不咸不淡地笑了笑,而后啧啧称奇:“怪不得篮球协会能吸引这么多校花级的女生,出手这么阔绰,还真是叫人心动呢。”
温晴闻言,一脸的茫然不解,眼里流露出来的好奇叫沈冰柠不由地失笑。她想了想,最后只用“富丽堂皇”,“美轮美奂”两个词做总结。温晴是中文专业的学生,自然知道这两个成语背后的意义。
土包子的她拿出手机在网页上输入“筵庭”二字,弹出的图片其奢侈程度令向来不曾如何见过世面的温晴足足咋舌五分钟之久。
“沈大美女你就别寒碜我了,跟你比起来,我们这种聚餐也就是小打小闹啦。”郑磊注视着沈冰柠,言笑晏晏地开口。
沈冰柠嫣然一笑,只当未曾看出他眼底的那抹戏谑,幽幽回道:“您客气。”
郑磊耸耸肩,笑而不语,又继续与队员们说笑。
沈冰柠眯起眼睛睨了一眼仿若无事正与众人嬉笑的郑磊,暗骂一句老狐狸。
一旁的温晴兀自盯着手机还沉浸在筵庭的奢华程度中无法自拔。她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少女,见过的世面实在是少的可怜,大家争先恐后都想去的地方,她居然一点也不知道,真真是落后于时代,跟不上时代的发展,有愧于“新时代少女”的美称……
她还犹自感慨,全然没有意识到身后已经默默站着一个人。
慕景非默不作声地垂眸,看着她一边刷图片一边发出“啧啧啧”的感叹声,好心情来得更加痛快了一些。
尽管到现在为止,距离他们拿到夏季杯的冠军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在熟悉不熟悉的人争相对他表示祝贺后,唯独她还迷迷糊糊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未曾对他道一句“恭喜”。他不禁要怀疑,她到底知道不知道他们队此刻已经是冠军队伍的事实。
从比赛结束的那一刻起,她就跟着室友嘻嘻哈哈地打闹,完全没有跟上大家的节奏,一起为他们欢呼庆祝。眼下知晓要去筵庭吃饭庆祝夺冠,竟又格外兴奋地搜索起相关图片。
他扶额,还真是,令人头疼啊。
周围的喧嚣声似乎淡下来了一些,温晴隐隐察觉到身后若有若无的温热气息,心中一懔,握着手机的手下意识捏紧几分。
她偷偷地深呼吸,猛然间回过头去,不期然撞进一双深邃幽然的瞳仁里。
慕景非正饶有兴致地垂眸打量着她,额前碎发沾了不少汗水,被他以毛巾随意擦拭过,凌乱的濡湿中,染上了几分运动后的性感。
温晴喉头一紧,跳到嘴边的那句“你好好看”差点脱口而出。
她赶紧垂下头,不去看他棕色的瞳孔,并暗暗责骂自己毫无抵抗之力,竟轻而易举地就沦陷在他眼神的攻势中。全然忘却前一秒她还处在突如其来的惊恐里。
“在研究筵庭?”慕景非淡如湖水的声音悠悠从头顶传来,低沉干净,平静的毫无波澜。
温晴一时犹如被轻柔的微风包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清凉的舒适感。
真是奇怪,明明之前这个声调和煦的人才让她心情跌落谷底,委屈的只想这辈子都不要见到他,这一秒,她竟然因为他亲密靠近的小小举动,内心就欢呼雀跃起来。即便她明白这种喜悦原本就来得莫名其妙带着不可理喻的偏执,却依旧暗喜,像偷了妈妈口红的小女孩儿,紧张又欢喜。
“我随便看看。”即便真的如他所言她在偷偷研究筵庭,也万不可大方承认,这种“我虽然没见识,但也不想让你知道我没见识”的心理活动怎么能让自己喜欢的人知晓呢?
慕景非闻言倒是一笑,“是挺没有研究价值的。你应该关注一下其他事情。”
“其他事情?”温晴不由蹙眉,开始在脑子里搜索有关“其他事情”的具体线索,丝毫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
她的视线投向慕景非,见他嘴角微微勾起,正好整以暇地审视自己,下意识地就要避开他的视线。
然而,才刚转过脸,余光里便瞥见了戴在他左手腕上异常打眼的白色护腕。她的呼吸陡然一窒,晦暗不明的眼眸深处看不出情绪来。
半晌,慕景非见她仍然一副一无所获的样子,忍不住点醒:“夏季杯的决赛已经结束了。”
“对啊,我们获得了冠军!”提起这个,她显得很兴奋。
“嗯,我们拿到了冠军,”他的视线定格在她的脸上,“拿到冠军了。”
这一句看似感慨的重复,却猛然间令温晴明白过来。她怔怔地望向眼前这个依旧不露声色的人,哭丧着脸发问:“景非,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慕景非眉梢轻挑,语气终于染上了明显的情绪:“你觉得呢?”
温晴浑身一僵,她太清楚他这种脸上明明带着笑,却深不见底的表情意味着什么。
她人生中第一次告白,他挑眉反问:“然后呢?”第一次试探他有没有一点喜欢自己,他依旧挑眉反问:“你觉得呢?”现在,当她再度提出自己的质疑时,他还是按照惯例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应该跟我站在一起,做我的灯塔,带领我发光,爱人的同时也爱我。
我毕生的理想除了事业有成,余生还有你在。
然而那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白日梦想。
不知为何,温晴的脑海中突然浮现朱可儿跟他拥抱的那一幕画面,内心油然而生出一种自己无法压制的嫉妒。
于是,她甚至来不及思考便脱口道:“我觉得你应该需要我一个热烈的拥抱。”
话音消弭,她张开双臂快速地拥抱了慕景非,然后快速退开,整个过程不过花费了三秒不到的时间,动作一气呵成,流畅的令慕景非完成没有反应过来。
他立在原地不动,视线紧紧盯着她,棕色的眼眸中有不可言状的明明灭灭的细碎亮光,像碾碎的钻石,尽数铺满在眼底。
温晴被他盯得有些羞赧,又格外喜欢他明亮的眸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倒映,在他尚未反应过来前,再度上前一步,伸手抱了抱他,清切地笑起来:“恭喜你呀,景非。”
这下,慕景非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那个之前未来得及感受到的拥抱,暖暖柔柔的,带着女生特有的清冷温度,干净且舒适,比他想象中的任何一种形容都要美好的多。
他后知后觉过来,原来那么多人的道贺和夸赞,都不及她轻轻的一个拥抱及一句“恭喜你呀”。
他想起过去那些她总是跟在自己身后苦思冥想要他加入协会的日子;想起她尽职尽责地陪他坚持每一场的训练赛,还有陪他跑过的无数圈的操场,他忽然很想告诉她,他今天的成绩都是她给的。
然而到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微微用力地回应了她的拥抱,为了这个冠军,为了她的陪伴,以及过去那些他未曾来得及参与的属于她温晴的个人岁月,还有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不曾给予的每一个拥抱。
颁奖仪式结束后的半个小时,篮球协会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现在L大的东门,然后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打车离开了学校。
众人到达筵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差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