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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毕业快乐

时间的流逝往往总显得太不经意,越是刻意的东西,轮廓越是模糊,最后变得无迹可寻。

可仔细想想,需要沿着踪迹寻去的东西究竟又是什么呢?如果记忆不曾出错,那么被记忆筛选走的,想必在潜意识里便早已做了取舍。

所以,温晴从来不相信记忆,她不相信她所经历过的一切,记忆会一毫不落地保留在脑海中。任何没有具象化的事物,都将有消失的一天。有一天,人总会老去,记忆会极速衰退,能留在记忆中的东西会变得少之又少,甚至消逝于无形。

但真实存在的东西,摸得到,看得见,便有了确凿的安全感,比如文字,比如相片。

试想一下,一个人连最珍视的美好回忆都无法拥有,那么迟暮之年,该用何种情绪去面对物是人非的世界呢?

电影《恋恋笔记本》里的女主角是幸福的,即便暮年时分,她忘却了所有的人,身边却依然有不离不弃的丈夫陪伴,并不厌其烦地替她回忆过往的岁月——属于两人的共同记忆。

然而,在如今的时代里,白头偕老是那么难得的事,有多少爱侣到最后依然分道扬镳……

所以,不要轻易与时间为敌,它的魔力,远远超过人类的想象。

如同夏天的来临,是那么地悄无声息,似乎眨眼之间就过了万年。

原来当初那首情歌唱的“一眼万年”,的确是很贴切的呢。生活的循坏往复令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永恒,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

就是在这样一成不变的日子里,温晴迎来了又一个夏天。

每当天空变得特别蔚蓝,白云柔软地如同棉花团浮在空中的时候,温晴就知道,那是夏天来了。

夏天,是一个很美好的词,提起它,眼前便是风光壮丽的大好河山,郁郁葱葱的峦嶂,声声叠叫的蝉鸣,以及球场上呼啸而过的呐喊声……却不知为何,如此美丽的夏天,总是要与离别染上千丝万缕的联系?

大概是,所有的毕业都发生在夏天吧。

温晴这样想的时候,夏季杯正如火如荼进行着,与此同时秦羽涵等人也终于迎来了他们的毕业大典。

当校园的各个角落都开始有穿着学士服的学生在拍合照的时候,似乎整个校园都被感染了一般,全都沉浸在离别的氛围中,安静地不像话。

温晴有些记不清高考结束之后,四中是怎样的一幅画面了。她隐隐记得,考完的那天,她去了一趟医院,从医院回来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好像是要将她那几年错过的睡眠全都补充回来。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只有她跟慕景非,她追在他身后,他却停在她面前,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她。

那个梦代表什么含义她始终说不好,但便是那天以后,她开始不再怯懦地躲在原地不敢前行。

难得有如此喜欢的人,疯狂一次又有何不可呢?

眼前的景象,她既熟悉又颇觉陌生。熟悉的是,与同窗离别的场景她也曾经历过,而陌生的却是,那些曾经分开的人,如今大多都还隐在她生活的四周,偶尔见一面聊聊彼此的近况,仿佛从未远离。

但这里不同,大学毕业意味着什么,无需多言,他们这一次分离,重逢怕是成了未知,没有人知道,此一别,天南地北,散落的同窗还能否再聚首。即使多年后再聚,想来也该是另一番心境了。

倒不如,趁现在还来得及,尽情享受最后的校园时光,装模作样也好,真情流露也罢,留给他们的,都将会是最深的一幕。

没错啊,夏天的确适合各奔东西呢。

夏季杯决赛前的晚上,是由魏庆带队组织的训练赛。

今年的夏季杯与去年不同,各大高校的实力整体都有提升,尤其是科技大学,加上今年的新赛制,采取积分赛,L大挺进决赛的过程并不如去年那般顺利。在其中一场与东体大的比赛中,由于对方球员激烈的拼抢,导致慕景非膝盖受伤,缺席了两场重要比赛。

好在前期L大的优势明显,不至于在后期被其他强队牵着鼻子走。

慕景非受的伤不算轻,但好在他有一个不错的女朋友,把他照顾的面面俱到,不仅遵医嘱,还亲自熬汤给他补身体。

虽然慕景非很想知道那些喝上去味道还不错的汤,温晴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但在他无论怎么诱哄也没法从她嘴里得知一二之后,他也只好放弃追问。

也不知是他的身体素质本身就强健,还是真的因为温晴照顾得好,慕景非一个礼拜之后,膝盖基本已经完全恢复。

当然,就算温晴的照顾只起到了一个很好的辅助作用,那他也要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他女朋友的功劳。

由于次日便是总决赛,又是魏庆等人拿毕业证的日子,所以这场比赛的结果对于陈铎、谢晋恒等已经一只脚迈进大四的人来说,显得尤为重要。

这将会是他们最后一次参加夏季杯,他们内心的煎熬与期待,慕景非、杜成洲、刘烁琛等人比谁都看得清楚,即使陈铎他们从来都不曾在队员面前说起过一句。

但每一场比赛,他们仍然会拼尽全力地去对待,为了谁都好,总之是不能留下遗憾的。

大概是彼此之间的默契早已养成,魏庆只稍一个手势跟眼神示意,慕景非他们便能准确接收到。

四个小时的训练赛下来,所有人都很尽兴。

似乎是看出了大家隐藏的压力,结束之后,魏庆满不在乎地对他们说:“明天的比赛你们尽管放开去打,最坏跟最好的结果都已经摆出来了,不会有比亚军更坏的第三种结果。赢了你们是第一,输了你们也是第二。要我来说,最好是第二名,不然慕景非你们几个小子不得骄傲地跳起来才怪。”

大家会心一笑,也不辩驳。

魏庆接着讲:“反正不管第一还是第二,明天晚上我们都会摆好酒席替你们庆祝。”

温晴说不好为什么在听到魏庆最后这一句话的时候会有想哭的冲动,她就是觉得,他那句没说完的话应该是“也替我们庆祝,祝我们毕业快乐,顺祝各位,前程似锦”。

她跟慕景非还有杜成洲一起离开的体育馆。

一路上,杜成洲一直不停地说着话。与平日不同的是,慕景非也在不断附和他,安静下来的,反倒是温晴一个人了。

夏夜的晚风习习拂来,吹散了夜晚的闷热,为校园带来了一丝清凉。路灯下的树影摇摇曳曳,城市上空的星光在霓虹灯的映照下若隐若现,远处,蛙声一片。

也不知是谁带的路,三人竟然绕到了空空荡荡的操场边。

“去看台上坐坐吧不如?”温晴忽然提议。

慕景非似乎是迟疑了半秒钟,然后说道:“也好,难得兴致所在。”

杜成洲舍命陪君子:“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做一次电灯泡吧。”

他们从松软的橡胶跑道横跨过去,慢悠悠地走向对面的看台。

三人像是约好了一样,一路安静地没有言语半句,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一般。

其实,他们很少有机会能像现在这样心无旁骛地漫游着。

或许是今晚的气氛实在太过特别,致使三人不约而同地都有了些沉重的思绪——明明不是他们的离别,但距离他们各奔东西的日子也将越来越近。

总得在有限的日子里留下些什么才是,可到底该留下什么,温晴说不上来,什么都好,不要让记忆空白一片就好。

他们从操场绕到看台下面,然后慢慢向看台最上面的台阶走去。温晴选了一处视野开阔的位置,挨着慕景非坐下,杜成洲坐在他的另一侧。这个过程中,慕景非一直都牵着温晴的手没有放开过。

杜成洲习以为常,却还是忍不住出言调侃:“一边是友情,一边是爱情,左右都不是,为难了自己。”

温晴正要开口骂他乱用歌词,被牵着自己手的慕景抢了先:“你觉得你能让我为难?”

杜成洲立马会意,笑骂道:“慕景非,你丫果然很重色轻友。”

“我只是无比确信,你不会让我为难罢了。”

温晴与杜成洲似乎都没有料到慕景非会忽然说如此煽情的话,一时二人都沉默着。

半晌,清脆的声音响起:“干嘛啊慕景非,你当着我的面跟杜成洲眉来眼去,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女朋友了?想想过去的一个礼拜都是谁在照顾的你。”

明明是一番责怪的话语,温晴的语气却没有一丝不满。

慕景非一把揽过她的肩,侧头去凝视她,语气得意:“知道吃醋了就好。”

杜成洲白眼一翻:“MD,老子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才答应跟你们来这里当电灯泡的。”

你侬我侬的二人齐齐看向他:“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

杜成洲:“……”

三人坐在高高的看台上,视线向前眺去,远处的霓虹灯在天地交汇的地方铺成多色灯海,原该璀璨的星火,此刻竟不及这五光十色的半分。凉风依旧习习而拂,与四周喧闹的蛙声汇成一片,衬得这夜色更加浓郁,寂谧地仿若堕身在幽深的大山谷中。

月色撩人,人却无暇顾及这撩人的夜色。因为他们都知道,今晚过后,有人便会从他们的生命中退出,恐再难有重逢之日。

别再说什么“后会有期”了,若他日能重聚,道一句“别来无恙”,才没有枉费了一程不知归期的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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