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契林戈姆的禁园
一个朋友对我说：“你对动物进行调查时，一定遇到过一些十分惊险的事情吧？说出来跟大家分享一下吧。”
之前，也有很多朋友向我提出过相同的建议。
不用问也知道，他们想听的是我在野外遭遇动物追赶或袭击时，出现的那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场面。
但是每次我都支支吾吾地跟他们说：
“呃……这样的事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呢！我一个人从东到西穿越了美洲大陆，在茂密的大森林里度过了一个个美好的夜晚。但对于那些在我身边出没的野生动物，我一枪都没有开过！”
话是这样说，但实际上，有且仅有一次，我真的差点儿被野生动物袭击了。
那是发生在1913年的事。坦卡斯是我的一个朋友，他住在英国的契林戈姆。受他的邀请，我和我的家人去他家做客。他在那儿拥有一片森林，而且，他把周围都围了起来，使那里成为一片禁地，园里还有配有门卫，不让外面的人随便进出。这是为什么呢？原来，在这片园子里生活着非常罕见的野牛。我来到这里之后，坦卡斯热情地邀请我去参观这片森林。
以前，在欧洲北部的大森林里，野牛随处可见，而且数量很多。但是现在，它们的数量急剧减少，只有少数还在欧洲北部生活。
生活在这片禁园里的正是这种野牛。
野牛是人们现在驯养的牛的先祖，在很久以前，它们有许多种毛色，比如棕色、褐色等。后来，人类对它们进行了长时间的驯养，使它们的毛色大都进化成了白色。只在耳朵那里还有一些红色的毛发——那是它们唯一保留原有毛色的地方。
现在，我要去拜访牛的先祖，这简直太令人兴奋了，难道不是吗？所以，我一接到朋友的邀请，就马上出发了。
到达契林戈姆城的时候，我立刻找到了这片森林的看护人作为我的向导，他的名字叫李。他带着我来到了野牛生活的禁园。
在禁园的中心地带，有一片草原，面积十分广阔，一条清澈的小河在草原上流淌。这里是野牛们最喜欢的地方。
我沿着森林的边缘边走边看，对草原上放牧的牛群进行了仔细的观察，它们的一举一动以及它们的叫声，都跟我在美国西部牧场上看到的牛非常像。
因此，没过多久，我就觉得，自己对它们的习性了解得差不多了。
2.珍贵的相片
我到达这里的时候，正好是五月，也就是母牛繁育后代的季节——这时的母牛是非常危险的。天性使然，为了保护自己的宝宝，母牛的脾气会变得特别暴躁。它让小牛寸步不离地跟在自己身边，如果发现有敌情，它就会马上摆出一副进攻的架势。
牛群中的牛也有强弱之分。通常来说，它们在行走时会按照从弱到强的顺序排队，走在最前面的是最弱的母牛，走在最后面的是担负着保护整个牛群重任的最强的公牛。
公牛首领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因为其他公牛会试图篡夺它的首领地位。要是它在与某头年轻公牛的战斗中被打败了，那么，它不仅无法保住首领的地位，还会被赶出牛群，只能孤独地在草原或森林上游荡。
我在森林边行走时，看到一头年龄很大的公牛被赶出了牛群。于是，我想尽可能地接近它，拍下一些珍贵的照片。我准备先在森林边上拍一张，再拍一张近景的。而且，在接近它之前我还动了动脑筋，选中了森林边上的一棵大树，要是它袭击我，我就迅速地往这棵大树后面躲。
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我慢慢地向它走去，在离它30米远的地方，拍了两张。然后，等它低头吃草时，我又向它走近了一些，将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9米左右。
突然，它抬起了头睁着两只圆圆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样子，它还挺迷惑的：
“这个人在干吗呢？”
看上去，它似乎一点儿都不生气。
突然，我听到身后响起了一声很轻的口哨声。我慢慢地转过头去，看到向导李正在跟我打招呼，让我快点儿回去。
趁着那头老公牛还在盯着我看，我面对着它，一步一步往后退。一直到我退到很远的地方了，它都一直盯着我。最后，它才低下头继续吃草，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你刚才干的事多危险啊，就连我都不敢这么干！”李非常惊讶地对我说。
“是吗？可是我拍到的照片多么珍贵呀！”我兴奋极了。
3.挑战首领
第二天，牛群里出现了一阵骚动。
牛群里的一头小公牛既兴奋又不安，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这样看来，它准备向牛群的头领发起挑战了。
争夺首领地位的战斗规矩非常严格。首先，挑战者要十分庄严地大叫一声；其次，一边叫一边不停地用前蹄刨地，直到把土刨到自己的背上；最后，停下来将头高高地抬起，如同吹喇叭一般，竭尽全力大吼：
“哞——哞——”
这好像是在存心挑衅：“嗨，我可一点儿都不怕你！够胆子的话，就来跟我一较高下。”
于是，小公牛根据挑战的规则，一边叫一边刨地，最后将挑战的号角吹响。然而，不知什么原因，受到挑战的公牛首领如同没有听到一样，旁若无人地低头吃草。
小公牛见状，立刻向公牛首领靠近，大概走了十步后，它停了下来，把挑战的动作从头到尾重新做了一遍。可是，公牛首领还是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吃它的草。
这时，小公牛又向前走了十步，现在，它与公牛首领之间的距离只有二十步了。小公牛又演示了一遍挑战的动作，最后，它还前腿跪地，用有力的牛角把土翻得漫天飞扬，并大吼道：
“哞——”
这时，公牛首领终于不再吃草了。但它却把头扭向了一边，向远处的山峰望去。而小公牛呢，也是这样做的，它把头扭向了另一边，向另一边的山峰看去。
突然，两头牛同时扭回了头，然后迅速冲向对方。
“砰！”
两对牛角猛烈地撞击着，发出一阵沉闷的钝响，接着，只听“叭”的一声，两对牛角迅速分开了，然后又“砰”的一声，再次撞到了一起。就这样，两头公牛大战了好几个回合，各自都使出了浑身解数。
没过多久，年轻的挑战者就支持不住了，连连败退。退着退着，就退到了一个陡坡上，结果一个没站稳，滑了下去。
就在这时，公牛首领把角插进了挑战者的腰身，一下子就把它高高地拱了起来。小公牛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呼啦啦地沿着陡坡滚了下去。
刚滚到坡底，小公牛就一下子弹跳了起来。它遭到了很重的一击，还从高高的陡坡上滚了下来，看起来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随后，它“哞哞”叫着，垂头丧气地逃走了。而公牛首领呢，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吃草去了。
4.小公牛
接下来到了我在禁园的最后一天，我对向导李说：
“我还剩下三张底片，临走前，我想再拍一些好照片！”
“好吧，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于是，我和李走向了野牛的栖息地。
这时，我们看到牛群都在草原的中心集聚起来，显得十分慌乱。
“好像有什么事发生了，我们快点儿过去看看吧！带上枪！”我对李说。然后，我们快速向牛群走去。
看到我们的到来，牛群马上四散而逃。最后，只有一头牛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地上，它就是昨天挑战公牛首领并被打败的那头小公牛。
“哎呀，公牛首领还是把这头小公牛给弄死了！”向导李吃惊地说。
小公牛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我们又向它走近了一些，以便看得更真切。突然，看起来断了气的小公牛竟然动起了四条腿。然而，无论它怎么挣扎，依然待在原地，因为它的一只牛角已经深深地插进了泥土里，所以它怎么努力都站不起来。
它那模样如同刚在泥水塘里打过滚一般，非常可怜。
看样子，如果这时丢下它不管，它肯定会没命的，因为它的肺正被肝脏挤压着，这使它呼吸困难。
“咱们帮帮它吧！”向导李提议道。
“好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就帮它一把吧。不过，我可是只打算平平安安地拍几张照片。”我有点担心地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
“你想呀，这家伙要是站起来了，第一件事会做什么呢？”
“嗯？这家伙能做什么呢？”
“它要是站起来了，一定会一头向你扑来，把你撞翻在地！”我郑重地说。
“啊哈，这个完全不必担心！”李说完，就走到了那头小公牛的跟前。
“如果你真的决定这么做的话，我们得把枪准备好，以防万一。必要时，我就开枪打死它。”我说。
听我说完，李大笑着走上前去。
“等等！我先找个好的角度，拍一张照。”我抢先按下了快门。
5.有惊无险
一走到小公牛身边，李就把枪扔到了地上。他紧紧地抓住小公牛的尾巴，“嘿”的一声搬起它。于是，牛腿开始“蹬蹬”地乱踢。紧接着，小公牛一骨碌翻了个身，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然后，它猛地转头，向李撞过去。
李马上抓起了枪，准备逃开。我赶紧大声喊：
“快开枪！要不你该跑不掉了！”
看样子，李还是挺有信心的，跑得非常快。可是，李才跑了七八米远，就被紧随其后的小公牛追上了。小公牛用力向李拱去，一下将他顶倒了，而李手里还紧紧地攥着枪呢。李脸朝上地躺在了草地上，小公牛又用角刺向李。李迅速将枪伸了出去，用枪尖抵住了它的鼻子。
小公牛有点胆怯了，赶忙跑到了李的身后，用牛角将他顶了起来，一下子就把李甩出去6米多远。
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可是，他还死死地攥着手里的枪。
“快开枪啊！不然它会把你杀死的！”我大声喊着，但是李仍然没有开枪。
于是，小公牛又向他冲了过去。李迅速把脚抬了起来，他的脚上穿着带着钉鞋的长靴，冲着牛眼一脚猛踹了过去。小公牛马上偏转了头，喘了一口长气，将身体转了过去。
就在这时，它发现了我。这下好了，它直直地盯着我，冲着我奔了过来。可是，我的手中没有任何防卫武器，只有一台相机。我是万万不会跑的，因为在这时，逃跑才是最愚蠢的。于是我想：把上衣脱下会怎样呢？那些勇敢的斗牛士，不就是挥舞着手里的布条，将斗牛的攻击引开的吗？我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了这些斗牛的场景，于是，我决定在小公牛袭来时保持不动。
我就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小公牛势头非常猛，然而，当它到达离我3米远的地方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我们就这样对视了很久，然后，它猛地一转身往牛群的方向跑过去了。
“你刚才为什么不开枪呢？”我有点气愤地问李。
“我还没把子弹装进去呢！”李回答道。
刚才小公牛把李重重地甩到了地上，但他看起来好好的，一点儿伤都没有。尽管没受伤，但刚才的确把李吓坏了，所以，他的神经变得有点不正常了。
后来，他就一直这样，再也没有康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