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易铮锋恐惧地看着自己胸前的刀，又看了看眼前无比熟悉的人，问道。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为什么你父亲是家主，而我父亲只是副家主。到了我们这一代，你还是大，而我就注定要给你做副。明明你什么都不如我，明明你只会闯祸，每次都是我替你收拾。”
易铮钏握着刀的手一直在抖，他的话音，也有些抖。
自从那个人，那个一身皆白的白袍人找到了他，许诺给他他应该有的一切，他就背叛了易家。
曾有无数个日夜，他都在挣扎，他想着要跟父亲坦白，他也想跟易天龙坦白。
那两个长辈，一直对他都很好。
也只有这个与他朝夕相处的堂哥，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他曾幻想过这一幕，无数次……只是每一次他都是很潇洒，很潇洒——全不像真实的这一次一般，一直抖，一直抖……
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封倾武那边，一分神，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
他原本想突袭任应天，看是否能得手，以此威胁任家的人。
现在他很乱。
他从没有像今日一般这么乱。
为什么易铮钏会杀了易铮锋，他全看不出两人有什么矛盾。
他，真的不懂人际关系。
有一把刀，狂乱斩来。
狂刀！
“湘水狂刀楚休，又是你！”任应天大怒。
“留下封倾武的命。”楚休看着易铮钏杀了易铮锋，眉头一皱，他知道已经挽不回，也不再看。
“不可能。”任应天提刀对着楚休，“楚休，你一个朝廷的人，现在来管江湖的事，合适吗？”
“合适，我说他也是我的犯人，那就合适了。”楚休指着封倾武说道。
这时候，海淡带着封霏霖到了。
海淡双手合十，对着任应天道：“阿弥陀佛，任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目的已经达到，封家家主也活不过今日，你还要赶尽杀绝吗？”
封霏霖极力撑着自己向封倾武走过去。
封倾武听到他父亲活不过今日，大为动容，赶紧过去接住了他父亲。
“爹……”
“倾武，不用多说了。”封霏霖一脸苍白，摸着封倾武的脸，“爹这样，也是咎由自取。你知道，爹为什么一直不教你为人处世，而一直冷落你，只让你尽心习武吗？”
封倾武脸上表情还是很冷淡，但是确实满脸泪痕了。他摇了摇头。
“傻孩子，怎么能哭呢。爹一直不教你这一些，就是不愿你走我的老路，就是怕你跟我一样再做错事啊。”封霏霖长长叹了一口气。
封倾武点了点头：“爹，我带你回去。”
“没用的……”封霏霖摇了摇头，“倾武，记着，刀门祖训，门内不得自相残杀……老祖的预言，是真的……是真的……”
海淡和任应天那边也没谈拢，就要动起手。
封霏霖对着任应天道：“任应天，当年我们四人情同手足。那年便是你做错了事，我和天龙也极力留了你一命。现在天龙和铮锋都死了，你难道真不能放过我儿子？”
任应天冷冷看着地上的封霏霖。
封霏霖继续说道：“我让倾武发誓，一生一世不得寻仇你们任家，就是我封家的后人，也不会。”
封倾武哭着摇了摇头。
封霏霖对着封倾武轻声说道：“你发誓……”
封倾武哽咽竖起三根手指头指天：“我……”
他说不下去，看了一眼他父亲，又仇恨地看了一眼任应天。
封霏霖大喝：“发誓……”
“我倾武发誓，一生一世不会寻仇任家的人，就是我封家的后人，也不会寻仇。”
封霏霖看向任应天，道：“现在，你可满意了？”
“满意，很满意。若是十七年前的我，我连你都会放过，何况是你儿子。”任应天点了点头，原先微笑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但是，现如今，我一个都不会留。”
“任应天，你别太过分了！”楚休大怒。
海淡闭上眼摇了摇头。
任应天就要指挥任家的人上前，一个白色身影掠过来。
是白云帆。
白云帆对着任应天道：“任应天，这封霏霖誓也发了，又这么多人为他求情，你就不能留下他？”
“白云帆，你也是来求情的？”任应天突然大笑，“你看，当年就是封霏霖和易天龙手软，留下了我，造成今天的局面。我又怎么可能再留下一个封倾武，留下后患？”
“我的面子，白家的面子，都不够？”
任应天摇了摇头，道：“白云帆，你的能力，武功皆是十分出色的。我是真的很欣赏你，但是若是你要站在我的对立面，那也别怪我了。”
白云帆丢出一支纯白无比的羽毛，道：“我的面子不行，但若是那位大人的面子呢？”
任应天接过羽毛，脸色大变。
他握着羽毛的手，越来越紧，直到青筋具露。
他很明白，他能知道封霏霖最后的底牌，他能避开王家的眼线，他能顺利回到中原打败封家易家，这一切的一切，皆是拜那位大人所赐。
那个一身皆白的白袍人，他似乎是一个人，又似乎是一群人。若不是一群人，那就绝对是一个神！
一群人可能都没有这般心机，这般控制能力！
更何况是一个人？所以那个人绝对是一个神！
任应天自然要给那个人面子，他的野心，可不止于刀门。他日后，必定还会有求于那个人的地方。
任应天“哼”了一声，大手一挥，道：“走。”
任家的人退走，不再理会封霏霖和封倾武。
易铮钏跟着任应天走了。
他很恍惚。
白云帆也要离去。
楚休喊住了他，道：“没想到你会帮封家，易天龙的事，我也不与你追究了。”
“我可不是明事理的人，要我救人的人，是陈云舒那小子。”
“陈云舒是谁？”
“一个小孩。”
“能让你转变态度，有机会想见见。”
“免了，他是习剑的，跟你这种用刀的人谈不来的。”白云帆已经走得许远。
楚休眉头大皱，因为白云帆也是用刀的。
难道你们也谈不来？
他没有再想，走到封霏霖身边，道：“你心愿已了，走吧。”
封霏霖点头。
封倾武跟着。
两人沉默许久，封霏霖突然对封倾武说道：“爹让你发誓，是真的不让你去报仇。这是保全你，保全封家，你懂吗？”
封倾武摇头。
封霏霖叹了一口气：“你武功虽好，但心机永远比不过任应天，你不可能打败任家的。你只要做到保全封家，就足够了。你……能做到吗？”
封倾武点头。
封霏霖也点头。
两人归于沉默。
……
海淡和楚休并肩走着。
两人看着前面并肩走着的父子。
楚休摇了摇头，道：“海淡大师，何为对错？”
海淡道：“没有对错，不过是矛盾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