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吃饭去。”
晚饭的客人少了话多，一个在堂里，只有四桌人在吃饭。柳青城还没有开口，杜清波就说到：
“四叔，照着中午的样子，再来一顿行吗?”
“可以，得加一汤，两碗饭。”
菜上齐了，这时，柳青城才知道杜清波的吃象，一只肘子，抱在他的双手间，头就没有再抬起来，只见一只肘子在转动，一圈后，肘子的中间就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沟槽。
这时，柳青城才想起一个事来，杜清波为什么没有因为消化不良而拉肚子？可再看杜清波的样子，自己的食欲也涌动起来，夹起几片牛肉，大口的吃起饭来，可是一双眼睛，还是在杜清波的身上。想着先时他报的路人数量，不由得仔细的数起堂里的人，还有他们桌上的菜来，暗暗的记在心中。
这些事才理清楚，杜清波一只肘子，只有两条骨头，还在他的手中，学着其他的客人，骨头往桌面上一放，两只油汪汪的手，往自己的大腿上的裤子一蹭，这才拾起筷子。这一个举动，让柳青城一下就皱起眉来，心中暗自埋怨，这倒是怪自己，没有为他准备一块手巾。
开始吃起鸡来的杜清波，因为鸡骨的关系，一双筷子倒也是能有一个闲时：
“你以后跟着我，其他的要求我是没有，只是这自己的清洁得注意，比如洗脸洗手的事，特别是一双手与脸，每天得保持干净，不知你能做到吗？”
听到柳青城这样说，杜清波筷子一放，两只手就放在自己眼前，反复的端祥起来：
“你把我的吃的东西管好了，这一件事，我必然是能做好。”
又搭成一个协议，柳青城竟然开心起来。放下手的杜清波，四下一望，再看一看自己一身的衣裳，一扭头，就往后橱走去，再出来时，双手不停的甩动，正要把手上的那些水甩去。
再坐回桌前，杜清波的吃象有了雅致，特别是他一双宽大的袖口，再学站邻桌的人，每一筷子入嘴时，都会用手去揽一个袖口，一身白袍，小小的身形，坐在柳青城的对面，那种神精自如的淡雅，让柳青城也恍有不识。只是在吃花生时，他不是一粒一粒的咀嚼，而是一连送了几粒花生在嘴里，他才开始咀嚼。
看着杜清波吃花生的样子，柳青城回想着杜清波走出后橱时的样子，一双眼睛是盯着自己，可是眼睛里的余光，在一个大堂里，来回的扫动，是警觉，又是观察。以他一上人，从成都府几千里走来，这一路，不是千难万险，总也是有着无尽的坚辛，如何活过来，真是无法想向。
杜清波还有什么能力？更在这荒野里活这么久，走这么远的地方？真想着，杜清波就说：
“吃完饭，我要出去跑一跑，这两日跟着你，动也没有动，我有些烦了。”
“此时你还出去跑，就不怕镇里的恶狗吗？”
“一条恶狗都跑不地过，我怎么活？”
担心倒是多余了，柳青城的担心是柳青城认为的问题，可是到了杜清波那里，他就有解决的方案，或者是早就习以为常，因为那样才是他的生活，一个人的一种生活方式，在别人的眼中，总是有着或多或少的问题，那些问题还可以上升到一种病态，此时，柳青城就是这样去担心杜清波。
“小楼去坐一坐，你再出去跑。”
柳青城想起一个小测试，有意留下杜清波，好让心中的一个疑惑除去。
吃完饭的杜清波，依着柳青城的话，跟在柳青城的身后，出了饭店，转身就往一旁的客栈走去。上楼，杜清波接过小二手中的茶壶，再为柳青城倒水时，也学着柳青城的样子，会用茶水先冲一冲杯，再为柳青城倒好茶水，放下壶，轻轻的抬到柳青城的身前。
柳青城静静的观察，见杜清波这种学习生活的能力，就倒茶这一动作，自己并没有告戒过他，只是他单方面的学习，他就知道什么是合理与合情，这样做，不是态度，而是一种高一级的生活。小二出门，退步出去，弯腰关门。一种自然的卑恭，看上去是一种仆从，可是那没有扭捏的行云流水，本身就是一种自重，自己就是这身份，做事也当如此一样。
杜清波没有刻意的去观察，只是回头的一看，可是当小二弯腰退出那一瞬，是留在了杜清波的眼中，柳青城的眼睛，早就发现了杜清波在发现不同时的那一刹那间的停滞。
“清波。”
注意上杜清波的柳青城，不想再喊杜清波，觉得清波这样喊他，两人间会亲近一些。
“有什么事？”
杜清波回有先喊柳青城四叔，而是直接就问。有了回应，柳青城倒不为杜清波的无礼而怒，自己本就没有对他有什么期许，更没有想过自己与他会有什么过长的交际：
“刚才我们在饭店吃饭时，大堂里有多少客人？”
柳青城突然这一问，杜清波没有及时回答，闭眼沉思，再睁眼时，炯炯有光的望着柳青城：
“大堂共九张桌子，我们是临窗左边第一桌，其他还有四桌客人，右窗一桌三人，靠近后橱门一桌有五个人，而另一边是两个人，最后就是中厅最多一桌，共有六人，这样一来，就有了十六个人。”
柳青城一惊，自己要记住这几个人，可是费了不少的工夫，是一桌一桌的数，总共才记下这些人，可是杜清波的回答，不是记数，而是在一张图上回忆，不用记数，只要有所需，便能计数。
“他们桌上的菜还记得吗？”
“这得给我一点时间，一时我回答不上。”
杜清波双手往自己的眼前一放，手心对着自己，而手痛、背迎向柳青城，走两步，移身再向柳青城时：
“右窗三人，其有五个菜，菜名我说不上来，后橱门前一桌共是八个菜，而另一边两个人，四个菜，最后就是人最多的一桌，一·······一共有十，不是，是九个菜。”
听着杜清波的回答，柳青城心中就是一惊，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会有这样的能力，过目不忘，每一个人，每一张桌，就是他从后橱出来的一扫，一个图象，全就记在了自己的脑中，这样说来，白天里他所说的一切，应是一人准确的数字。
“你自己一个人出去，路上小心，我可不想着才给你一个名，你就出意外。”
杜清波听完柳青城的话，一转身，就脱去身上的那一件锦袍，走到柳青城身前时，正在用腰带去束他帖身的内衣，黑暗从东边驱赶着西边最后的残阳，黑色与红色，在西天扭结交缠，夜色以起，这时，柳青城才想起杜清波要外出的事，那是在黑夜里，他又是如何行走？楼梯上，已经传来咚咚的下楼声。
柳青城也学着杜清波的样子，移一把椅子到窗边，等着那一骑一车的到来。正在这时，街上就传来了犬吠之声，初时还只一两只在小声的示警，可是未过几时，大声的准备扑咬的狂叫，就在远街口传来，跟着就是几只大狗，结群而追咬的狂吠，一路朝东就远去，吠声也弱小了一些，那种变化的速度，只是在说明着一件事，那一群狗移动的速度是非常快。
柳青城嘴角上扬，他知道，这必是杜清波干出来的好事。逗一逗狗，掏一掏鸟，这也不是自己幼儿时的喜事吗？正在这回想间，一声声的马蹄声传来，仔细一辨，那就是两马在行走，没过多长的时候，就听着呼喊小二的声音：
“馒头或是包子，有就来十个，牛肉要五斤。”
听着这生扭的汉话，柳青城留意起来。也正这时，一阵更多的狗群，或是多过十条的大狗，正在追逐着一人，从东至西的街口，一路传来，好在群狗正在追逐着人，那些犬吠之声要小一些，没有几息间，柳青城就看到杜清波在前跑，一群大狗拼命的在后追逐着他，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令那些大狗，对他死追不放。
一身白色衣服的杜清波，在这微微的夜色下，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前跑，一条硕大的黄狗，紧紧的跟着杜清波，正在那大狗跃起间，杜清波头也不回，反手一拍，正击在那狗头上，那一击打下，狗头微低，若遇阻状，可是速度却是没有减下来，前方的杜清波，抽手回摆时，又加了一分的速度，与狗拉开三尺的距离，接着就是轻松自如的奔跑，不时回一个头，看着那一片成群的大狗。
结了群的狗，追逐起目标来，目标就会变成一个猎物，这是狗的原始天性，柳青城是知道它们有多利害，可是杜清波此时，却是在轻松的戏弄着它们，街两旁的人家，也有许多人出门，站在街边，看着这壮观的赛跑，谁也没有去喊住他家的大狗，倒有一些埋怨自有的狗太无能，竟然是追不上一个孩子。杜清波跑过客栈，还有意有看了一下柳青城所在的窗口，夜色里，杜清波的眼神，恍若有光，杜清波给柳青城的惊奇已经很多了，这一次更是，回转一想，他若没有这种能力，他也不敢大言，自己是一路从城市抢包子过来。
大街上已经站了许多的人，在议论，在为自家的狗加油，也在诅骂着自己不争气的狗，更有狂欢着为杜清波加油的人：
“快跑，快跑，不要被狗追上。”
“再跑一圈，街西口转，就又回到这里。”
狗的叫吠声，人的欢腾声，路上黄沙在起，谁也没有在意，饭店的门前，此时还有一笔最后的生意，正在进行着。柳青城快速的换着衣服，下楼往街西口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