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夕堂是个院子,看起来应当是给女子居住的。景致雅致清幽,院子里又有两树茶花,恬淡优美。虽然景色素淡了些,但绝对适合停留驻足。
蓦子欺心事重重,不自觉的就进入了路岌山当初讲的禁地。
她一个人缓慢的顺着路往前走,走着走着,就到了顺夕堂。
走进烟云弥漫的院子,蓦子欺心里就开始打鼓,白日里怎么会弥漫着雾气,况且外面白日当空,如何也不会起了雾。
她正欲离开之时,就见一人从雾里走出来,之后周遭雾气竟全然散去了。
女子翩翩而至,一袭白纱轻衣,乌发如瀑,皙肤似雪,眉目如虹,唇色如花。
“何苦刚来就要走?”女子走下阶来。
蓦子欺开始后悔来这了。本来是想挑战路岌山权威,不曾想挑出了祸端。
总觉得,被这个女人留住就是祸端。
蓦子欺只能走过去,在女子带领下,往亭子里走去。
“听说门主收了一个弟子,叫蓦子欺,是个刺客。”她轻轻回眸看了蓦子欺一眼,又掂起裙子往阶上走。
蓦子欺没有说话。
她面容看起来温柔似水,眸间更是如春水般细腻柔和,极不是个横蛮相。倒是个可人相,男人一般都爱这类楚楚可怜,温婉动人的模样。蓦子欺比起来,那一脸清秀变得逊色起来。就算她也长了一双如水如霜的眸子,可这类过于静的眸子,不如这动态的勾人。
“我叫路晚清。”女子落座,蓦子欺也落座。
“是路岌山的未婚妻。”她给二人盛上茶水。
“只是……”路晚清抬眼看向蓦子欺:“我不喜欢他。”她眼里的风萧瑟一过,便寻不到风的踪影了。
蓦子欺低低头,放下手里的剑,端起茶杯来。
“可我还要嫁给他,可他,又不喜欢我。”路晚清轻轻摇着头笑笑,像是自嘲,像是嘲讽路岌山。
蓦子欺又把茶杯放下,她也是刚刚想起,这杯茶,路晚清还没有喝。
越美的女子,越毒蝎。虽然不能一棍子打死,但是,总归有对号入座的。
蓦子欺撇撇嘴,依旧没有说话。
路晚清又看向她:“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说话,怕惹出祸端。
这里的人都不愿和我说话,跟你一样,怕惹出祸端。”她眼神里又成了凄惨。
这叫蓦子欺又有些不自在,觉着不应把茶杯放下,但她已经放下了。
“你多大了?”路晚清问蓦子欺。
“十八。”蓦子欺撕开喉咙,道。
“马上也是老姑娘了。”她用了个“也”字。
蓦子欺低低眼睛,又抬头:“不老吧?”
路晚清轻轻笑笑:“十八了,还嫁不了人,什么时候嫁。”
蓦子欺觉着,自己现在这样,就够了。
路晚清可不这么觉得:“再不嫁,就真老了。”她眼神里的东西飘忽不定,不像是在怜惜自己随岁月逝去的容颜,像是嘲讽,可这次在嘲讽谁,着实不明白。
就这时,潜孑走进了院子。
路晚清看了潜孑一眼:“见了我,这个左辅竟然连礼都可以不行。”她冷冷一笑,仍旧凄惨无比。
潜孑不得不行了礼,然后说:“门主找蓦姑娘。”
蓦子欺站起身,看向潜孑。
“顺夕堂多少时间都没个客人,好不容易有了客人,还被潜孑带走。”路晚清将茶杯轻扣在桌案上,推到茶壶旁边,茶杯身后留了一条茶水辙印。
潜孑没有再说话,走上前来,拉着蓦子欺离开了。
“你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潜孑没有回头,问身后的蓦子欺。
“……”蓦子欺没有说话。
“不要再来了,不然,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蓦子欺明白潜孑的意思。这个死,不是路岌山造成的,而是那个路晚清。
“她……”蓦子欺张张嘴,没再说话。
潜孑停住步子,转过身:“多说无用……离她远点就对了。”
说罢,潜孑又往前走去。
来到正山堂,路岌山看着蓦子欺,没有问她刚刚去了哪,直接问:“要不要比试一下?”
这倒是问的蓦子欺发愣。
二人站在院内,都各持一把剑。其实蓦子欺没有心思比试,她原以为自己来这能吃香的喝辣的,以亲传弟子的头衔耀武扬威,看如今这试探的阵势,说明是要有事叫自己做了。
路岌山横剑冲来,蓦子欺立刻掏剑抵住。一只手的力气果然不够,只能用拿着剑鞘的左手叠抵在右手后。
“为什么拿着剑鞘?”
“……规矩。”
二人弹开,路岌山再次横劈来。蓦子欺一个转身,躲闪过去,从肩上抽剑而下,被挡后绕身一划,剑柄脱手之时绕手腕一转,从背后刺向路岌山。
路岌山自然不示弱。他挽个剑花,背身一转,剑从身后劈过来,挡去蓦子欺的剑。蓦子欺的剑法一看就是出自玲门,看起来有灵性,又迟急正当,路岌山的看起来快,潇洒,外表过得去,里面的,也是相当上成。
路岌山见暂时分不出胜负,就绕身一周,剑划个十字,再往上一抡,从后向前刺来。
剑气直攻去蓦子欺的右手。说是迟那时快,蓦子欺一个躲闪,手里变幻着动作。再见剑影时,双手所持已经变幻了位子。路岌山立刻收回手,朝她左手劈来。
蓦子欺躲闪开,等再出招时,剑又在她的右手上。
路岌山皱皱眉头,绕身一划,蓦子欺也是一个转身。这招极快,应当直指蓦子欺喉咙致胜,却不曾想,她的剑已经在左手之上,剑端指向他的腰。
不过也是险胜。毕竟这么一招下去,先死的,就是蓦子欺。
二人收剑。
“你刚刚用的什么招式?”路岌山往案后走去。
“就是换个手。”蓦子欺答。
路岌山停住脚步,转过身:“换手?”能换这么快?
“要想不死,什么法都要用。”
路岌山入座:“这完全是一种欺诈。”
蓦子欺跪坐在案后,不再讲话。
路岌山看了一眼潜孑,然后说:“听闻,莫荡衍在梨麟坊。”
蓦子欺抬起头。
“我与他通信,在五里外的杨树林相见。一决胜负。”路岌山看向蓦子欺。
“可是我不能去。”路岌山又低下眼睛。
“……”蓦子欺看着路岌山。
“千山门不能没有门主。”潜孑帮腔。
看来莫荡衍也不会去应战。
“现在,你我的关系是雇主与刺客。”路岌山掏出一个钥匙,放在桌子上。
这是她身为亲传弟子的新住处。
“回来了,你就有地方住。你原来那间屋子,已经清出来了。”路岌山依旧语气平淡的说。
“什么时候?”去杨树林。
“现在出发。明日早上,就能遇见。”
蓦子欺拿着剑离开了。钥匙还在桌子上。
“门主不会怕她跑吗?”潜孑看着蓦子欺离开。
“她跑反而死的更快。”
“门主还真叫她去赴约?”
“我们还有我们的事。”路岌山轻轻皱了皱眉头。
傍晚,路岌山召集了三位下门主。
“三位应当也听说了。”下人上前来与几位看茶,之后就迅速离开了。
“我逐出师门了一个最新一批的弟子。”
四下内无人讲话。
“原因是因为品行不正。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表现出对同门轻蔑、并欲拉帮结派的行为。”路岌山说罢,抿了口茶,又道:“我已经不好奇他这个人了。”
“我好奇的是,竟然真有人能被他拉到自己身边。”路岌山放下茶杯,往后倚了一下。说是拉到一起的,不如说一开始就是一起的。
“怎么样,三位考虑的如何?这些人,是如何混入千山门的?”路岌山浅浅的一勾嘴角,等待回应。
路武坤笑着抚抚胡子:“这种事情虽然少见,但是如若几人真的惺惺作态,那恐怕,还真辨识不出来啊。”
路鹃,路权浮二人并未讲话。
“是吗?”路岌山斜斜眼睛,之后站起身,道:“不如明日举行一次测试,我为主考官。”三位都站了起来。
路权浮听了这,有些担忧的说:“明日,是否太仓促了?”
路岌山抬抬眉毛:“不仓促。”说罢,他就转身离去了。
路权浮看着路岌山离开,扭头看向路武坤,和正离开的路鹃。
路鹃始终没有发话,怎么来的,就怎么走的。
而路武坤显得就有些急躁,他骂骂咧咧的指着路鹃:“那小婆娘,似是事不关己一样……”
“我还要准备试题,告辞了。”路权浮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