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身太监本就是重罪,万一原身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旧史,那么她面临的下场除了枉死别无它路......突然开始询根问底定是有什么原因,林今宵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作答,只知道自己若是答错一步便很可能是万劫不复。
见对方缄口不言,顾东晋状若好奇地问道“公公总不会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吧?”
林今宵只得假装硬气的反问了一句“大人此话何意?小的不就是九公主近旁的一个太监吗,难道还有旁的什么身份?”
“林公公别误会,我只是好奇公公宫前出自何处人家罢了。”顾东晋语气倒是显得真诚。
调查此案后他们已能大致可以排除这位小太监的嫌疑,但是在抽查人员案牍时却发现有关此人的信息寥寥,甚至跟本没有关于其身份家底的载录。虽然这人看上去略显呆蠢,不似那心机叵测之辈,但一个在公主近旁伺候却来历不明的太监,可谓是相当危险的存在,于是他便特意安排了这么一场鸿门宴,意图探探对方的虚实。
林今宵硬着头皮回道“...小的入宫时年岁尚小,对家中之事早已记不甚清了。”说自己不记得了总好过胡诌瞎编,她心里嘟囔道,万一这个面具男去查原身的底细,发现自己所言和事实有出入,那可就无事生非了。
“公公倒是心大呢,竟连自己的根都忘了。”顾东晋勾唇一笑,心中却自有盘算。
“本来太监就无根,我还要记着根干嘛?”林今宵故意曲解意思的呛了过去。
“咳咳,没想到公公倒是性情中人”这意想不到的回答让顾东晋一时之间梗住了,这小太监虽然说话市井粗鄙,却滴水不漏,没有透露出丝毫信息,于是决定换种方式交流,他举起筷子说道“公公想必也饿了吧,我们边吃边聊。”
在监牢里吃糠咽菜,数日不闻肉味,如今面对这么一桌美酒佳肴,林今宵早已垂涎三尺,只是心存警惕故迟迟不敢动箸,见到顾东晋先尝了第一口后便放心的端起了碗,开始席卷全桌。
“看来公公在牢里过得的确不怎么好啊”顾东晋戏谑地说道,然后指了指右上角的一道菜“这道胭脂鸭脯是特意从春风楼买来的,公公不妨多尝尝。”
林今宵顺眼望去,只见素白青花瓷碟上装着胭脂色的脯肉,缀着几片菜叶摆盘,显得十分滋味可口,于是便从善如流的夹了一片,吃到口中却发现不过是一般的咸鸭味罢了。
顾东晋见她一脸不置可否的样子便问道“春风楼可是京城的第一大酒楼,这道鸭脯又是春风楼的名菜,竟也不合公公胃口?”
“倒不是做的不好,小的只是觉得普通罢了”作为一个合格的现代吃货,林今宵可有着自己严格的美食标准,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小的还是比较喜欢烤着吃。”
顾东晋闻言略有不屑“这烤的鸭子,表皮油腻,且内里无味,往往只有那些镇守戍边的将士,因为条件所迫才会如此烹制。”
“那是你们不会做!”林今宵一脸骄傲地开始指点江山“这鸭子得先打气掏膛,然后架在果木炭火上翻烤,一边在鸭身上浇洒糖水。烤熟取下后,带皮切成薄片,抹上甜酱,配以葱条黄瓜,再用荷叶饼卷起而食,才能肥而不腻,又醇香鲜美。”
“公公还真是见多识广啊,这般做法连我都不曾听闻。”顾东晋一脸讶异。
林今宵听后便知他开始生疑了,连忙咬了咬自己的舌头,果然人一嘚瑟就容易出事,然后开口补救“哈哈哈,小的这大半生都在宫里哪来的什么见识啊,只是碰巧听别人说过罢了。”
“哦?只是听过吗?可是听公公方才所言应当是曾经吃过吧。”顾东晋说道。
“...”林今宵心里狠狠地tui了一口,怎么跟这人撒谎这么难啊,只得继续亡羊补牢道“其实那位兄弟曾经私下做过此菜,小的吃后实在是叹为观止。只是这宫里不允许私自起灶,所以刚刚不敢多言,还望大人别声张出去。”
顾东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其实在下也是爱好美食之人,听了公公一言后十分想见识一下这道烤鸭。若是日后方便,希望公公能够引荐一下这位能人。”
林今宵面上满口答应,心里却泪如雨下,果然撒了一个谎就需要用十个谎来圆啊。之后便只顾埋头吃,再也不敢轻易搭话了,生怕自己被抓住什么把柄。
而顾东晋仍是不断抛话试探,丝毫不放过对话和用餐时的每一个细节,心下也有了一定的估量:这个小太监行为举止毫不注意礼节,说话也略有些粗鄙,最重要的是身上不见一丝奴性。虽然满口卑称,但是眼里没有恭敬和怯意,也没有主仆之分,根本不像是入宫八年的奴才应有的姿态。而且即便如此,竟还能得到九公主的赏识和提拔,果然是个值得注意的存在。
林今宵倒是不知道对方原来有这么多的心里活动,这一顿饭虽然吃的惊心胆颤,但是她也算大快朵颐了一番。也幸亏顾东晋没有食言,用完膳后不久便差人将她送回了天牢,没有过多的为难,以至于让她产生了慎刑司原来还挺好说话的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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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人将林今宵押回天牢后,顾东晋决定再去调取些案牍,哪想刚出殿门便见到了一个风姿挺拔的身影。
顾东晋嗤笑一声,主动上前招呼道“楚小侯爷素来日理万机,今日怎么突然有空光临慎刑司?”
“本候刚去了一趟户部,正准备入宫向皇上禀报情况,只是顺道路过罢了。”楚辞仿佛没有听到对方的讽刺之意一般,依旧温润客气地回道。
“既是如此,那便不耽误侯爷了。”顾东晋也不愿多言,干脆地送客道。
“本候倒也不急,方才见到百花宴一事的牵扯之人从殿中出来,想必是案件有些进展了?”楚辞突然问道。
“慎刑司向来直属听命于皇上,案件若是有进展我等自会禀报皇上,又何须向外人道明?”顾东晋回复地十分不客气。
“九公主与本候乃是多年故交,不免会多关注一些。若是打扰了掌司使,那便是本候的不是了。”楚辞也不恼,见对方不愿多言便从善如流地告辞离去了。
看着楚辞远去的背影,顾东晋的眼底一片深暗,若不是这个楚小侯爷在圣上面前危言耸听了一番,这个案子何需由慎刑司接手?即便是故交也不至于这般关注此事,也不知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目的。
不过...无论是什么缘由,他顾东晋,都绝不会当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