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说的是解忧公主和亲……这里是乌孙国！”
“——疏勒标震这一线的中点。”
“——哎，岑姑娘这张图我好像能看懂了，这个梦域是巽这条线的中点对不对？”
“——谢某以为，此处建筑、雕塑及壁画极类捐毒，或许与捐毒同出一源。”
“——北洛，有魔域入口。”
“——哈，这个还挺像陶宽~陶宽？等忙完这一阵去见老师和师娘你就知道了。”
“——阿……耆尼？应该就是古焉耆国吧……”
“——这个是车师前国，后面会有车师后国、车师尉都国、车师后城国。”
“莎车国！”
“小宛！”
“尉犁！”
“康居！”
……
随着六人经过的梦域越来越多，岑缨听从姬轩辕的话做的记录画被逐渐填满。此处又是一处不亚于捐毒的大型宫殿梦域，对应在画册上则在离位这条线的中点。这梦域中的宫殿在风格上颇为杂糅，外围有数根满是竖条纹凹槽、顶部有向下螺旋雕塑的柱子，似乎来自古大秦以西的那个神秘海岸国家；主殿墙壁上雕了一只巨大的鹰，却是人首鹰身，面孔雕作侧向而立的、络腮胡高鼻深目的胡人男性，这是祆教的标志图案；主殿后是一个类似捐毒厌火祭坛的深坑，比捐毒那处更加深和宽阔。
嘶……等会儿，深坑？
北洛突然想起来，捐毒那个法阵内的阴灵都是麖丢弃的，既然魂魄都能丢而且受梦域法阵的影响，那水可不可以？
带着这突如其来的想法，他回到主殿内，此时岑缨几人还在围着主殿里的壁画打转。
“这个壁画、这是骑装吗？短发，戴头巾，无领开襟的上衣和吊带折叠的宽松裤子，这衣服好奇怪，”岑缨高举水精，踮起脚使劲向上看，北洛便从她手里把水精拿走，换上了自己那颗能漂浮的蜃珠，岑缨得以将脚跟落回原地，“谢谢……这些全都是神？建造这样风格的宫殿，会不会是安息帝国？”
“这是！”谢衣快走几步，去往对面的墙壁前。与岑缨研究的那面以描绘日常生活的壁画不同，这面墙上的壁画主题显然是战争，这个疑似安息的国家，曾与许多国家或者民族有过摩擦，巧的是壁画右上角描绘的一场战争里，背景被刻意漆成黑色，且周围有疑似神明的家伙于天空中协助这个国家的骑兵。敌方的骑兵赤裸上身，骑黑鹿，手持长矛，戴鹿角面具，不论怎么看都很是眼熟。谢衣抬起右手，轻轻拂了下壁画上的灰，食指和中指按在了壁画上敌方战士的胸前，那里也确实像是佩戴了一个黑色珠子状的东西。
北洛走到了他身旁。“休循人，”他扫了一眼谢衣右手原先停驻的地方，暗暗记下，继续说道，“谢大师，我想请教您一件事。”
“辟邪王请讲。”谢衣点头。
“我听长柳说，您修筑过巨型汲水偃甲，运输的水量足以灌溉整个河洛地区，”北洛道，“是这样，您也知道休循城在水下，若是将城内那些水抽走，大概需要修建多大体量的偃甲？”
“抽走？”
“请跟我来。”
北洛领谢衣走至主殿后的深坑旁，他用手在坑前比划：“比如把一部分水抽到这里，造这样的储水偃甲大概要花多久？”
谢衣思考一下，招出两只偃甲鹰道：“不敢妄言，请容谢某测量一番。”语毕，他驱使两只偃甲鹰飞去深坑中，他自己也绕向坑边一角，准备丈量边长。
姬轩辕走了过来，他看了看谢衣的动作，问道：“你不是已经打算要回去问苏公子？”
“有两手准备才稳妥啊，”北洛原本想去帮忙，谢衣一摆手拒绝了他，他只好抱着胳膊继续和姬轩辕叙话，“那水里确实有能治伤的宝物，但水底恐怕也确实有不少尸体，离了岛周围会不会中毒也不好说；何况就算用了避水咒诀，岑缨没系统修过仙法，那里足有数十丈深，水能把她压死。”
剩下的话他没明说，就算谢衣和乐无异能造出潜水用的偃甲，但他们毕竟不是真的，万一在水下失灵了呢？
姬轩辕继续发问：“你要用麖来连通这两个梦境？”
北洛点头。
“那为什么不是直接让麖将入口开在水中，让水自然泄下？”
北洛有些奇怪地看他：“就麖那点妖力，能一直打通梦域与现实的入口？”他回头问云无月道：“它们能做到？”
“并不能。”云无月答。
谁知闻言姬轩辕却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说：“北洛，它们‘必须’能做到。”
————————
趁北洛等人去后面查看那深坑时，岑缨抓紧时间补画之前姬轩辕吩咐的西域三十六国阵法，和他们的行进路线。乐无异一开始还凑在岑缨旁边看并问东问西，后来已经被阵法之说绕晕了，待北洛四人回到主殿时，看到的就是乐无异揉着太阳穴直呼脑仁疼。
“你头发还没干，风吹得吧？”北洛抱着胳膊眯着眼嘲讽道。
“什么风吹的我头发根本……咳，我身体可好了，平时一点病都不生！”乐无异立即抗议，棕色的马尾一跳一跳，“倒是小缨子，你跟着我们一路跑，还要抽空研究这些东西，你不累啊？”
岑缨摇头笑道：“不累，这样大的一个阵我只觉得怎么也见识不够！大概这就是‘行万里路’的意义所在了。”她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画册，一点头自言自语道：“我一定要再来一次西域，到时候要多看一些西域相关的书，然后说服秋师兄一起来。”
“对了！你，还有北洛他们，你们来长安吧？我家房子特别大，你们住我家就行，我请你们吃我亲手做的菜！我可是全长安第一大厨！”乐无异骄傲地拍拍胸脯，“我爹还嫌弃我不出去结交朋友，到时候你们来了我就和他说，本偃师交游广泛，第一次出远门就结交了一堆朋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第一次出远门？”岑缨避开了邀请。
“额……那个……”乐无异又一次控制不住地开始挠脑袋，“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我在家做偃甲，结果它们失控，把我娘亲养的盆栽都砸了，所以……”他尴尬地“嘿嘿”直笑。
“砸了几盆花你一路从长安偷跑到西域？我还以为你是把家给拆了。”北洛一摊手。
“不是几盆花，那都是我爹画大价钱买回来的名品！什么‘松柏岁寒’、‘玉堂春’、‘六月雪’，还有一堆我叫不上名字的，比如一种植株通体都是蓝色的奇怪的花，花长得特别像一串蓝色的蜻蜓……”
一听这花的模样，姬轩辕揶揄地看向北洛，北洛心叫不好。
果然，“——刺荆心？”云无月突然现身，把乐无异吓了一跳。“吓！云姑娘？！”
她抬起右手，蓝紫色的蜉萤停驻在她食指上，并起翅膀。她将右手递向乐无异：“那些花是不是长得像这样子？”
乐无异绕着云无月的食指看了两圈，点点头：“哎，还真是很像！你说它叫啥，‘刺荆心’？云姑娘你是不是喜欢花？”
“嗯。”云无月捋着头发轻轻点头。
“哈，我就说嘛！去我家玩啊！我家里全都是名贵的花，你可以和我娘交流养花心得……”
北洛一挤站在云无月身前，隔开了二人：“闲话少说——乐公子，你那什么‘金刚力士’能下水吗？”
闻声原本和北洛商量好偃甲下水的谢衣看着北洛和云无月的背影，同姬轩辕交换了个心神领会的眼神。
“啊？下水？”乐无异愣了一下，“额……我倒是给一号和二号身上刷了连金泥，应该不怕下水……下水去多深的地方啊？”
“不知道多深，量了再说，”他拍拍岑缨的肩，“走吧，这就是个空梦域，什么都没有。”又回头嘱咐云无月道：“这边做个标记。”
“嗯。麖我来捉。”云无月点头，再度隐匿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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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六人再回到休循时，闻人羽已经醒了，面上也恢复了血色。乐无异提着一大兜苍玉，直接跑了过去：“闻人你醒啦！你怎么样？还难受吗？我们又挖了很多苍玉，你要是难受我们再磨一些苍玉粉出来！我们……”
“你、你先停一停！”闻人羽被他这一串轰炸得头都大了。阿阮气鼓鼓地伸手拦在他前面：“喂！闻人姐姐刚醒，你就不要吵她嘛！”
“额，抱歉，仙女妹妹，我也是关心她……”
北洛上下左右瞧了半天也没找到苏，连胡杨果儿们也跑了个一干二净。见状夏夷则解释道：“苏公子意图前往休循迷阵的中心，便先行离开。”
没想到苏溜得如此之快，北洛只好另寻出路，转身向谢衣点头以作示意。谢衣领会，再次取出丈量用的偃甲鹰，云无月便现身，带着谢衣下去到岛上，布置探测水下的偃甲，他则继续问夏夷则：“我们在梦域里走了多久？”
夏夷则答道：“一个时辰未满。”
“不到一个时辰？我还以为走了一天呢，简直要饿死了！”乐无异揉着肚子道。
岑缨拿出自己身上的干粮小包：“我这里有一些干粮，你要吃吗？”
“嘿嘿，谢谢你啦小缨子，我有烤肉！”乐无异摸出来自己随身带的吃的，在分给阿阮一块后，他靠着闻人羽坐下，预备开动。
闻人羽提醒道：“喂，你别吃太多，再过一个时辰才到吃饭的时间呢，如果吃太多睡前会饿的。”
“知道啦知道啦，大不了晚上再吃一顿，你先养好你自己的身体！”乐无异咬下一大口肉，含糊不清地问北洛三人，“你们不饿吗？”
三人俱是摇头。见状闻人羽忍不住扶额嘀咕道：“简直就像个饭桶……”
“啥？我哪里是饭桶了？饭桶明明是很能吃但不会做的！我又会吃又会做！”
“那不是还是很能吃！”闻人羽瞪他。
那之后，乐无异和闻人羽就从“饭桶”开始吵，吵到“淤泥”再吵到“谨慎”，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待谢衣测完水深，持一卷图纸被云无月带上来，正好听见乐无异又搬出来那句“好男不跟女斗！”，他揉了揉眉心：“唉，你们啊，不是说了要好好休息？”
“唔，谢伯伯……”乐无异立即哑了声。
姬轩辕笑眯眯地说道：“年轻人就是活泼啊！看来闻人姑娘没有大碍了，再拔几次毒，很快就能恢复如常。”
谢衣展开那张纸，递给北洛；北洛瞧了一眼，有些惊讶地递给姬轩辕；姬轩辕则是满脸的意料之中。他又和岑缨要过她的画册，向前走到靠近闻人羽的地方，转身面向众人：“诸位，我们说一下休循的法阵——”
